《烂泥糊上墙》苏末那

27、黄栀

　　啪嗒，啪嗒。极有韵律的声响在耳畔响起，几丝冷风裹杂着潮气灌进领口,陆靖乔不禁打了个寒颤，悠悠转醒。后脖颈的地方隐隐作痛，下意识去摸时看到了手腕上绑着的麻绳，连同脚上，被系上了死结。短暂的怔愣了一下，而后记忆才悉数回笼。

　　有雨水顺着屋顶破损的地方流了下来，落在离他不远的低洼处，发出啪嗒的声响。一道电光雷鸣划破了屋子里的黑暗,陆靖乔挣扎着起身，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况，却不见同他一起被抓的女子。

　　心底莫名一慌，随即挣扎着来到门口，想到将他们抓来的那些人，愈发急躁地捶着门大喊道，“来人，有没有人啊！”

　　随着门板震动，门外传来锁链撞击的清脆声响，只是任凭陆靖乔如何折腾，都引不来半点反应。淅淅沥沥的雨声由缓到急,愈来愈大，终将所有声音掩盖。

　　“冷，好冷……”微弱的□□声自陆靖乔方才所在的角落里传出，伴随着轻微的咳嗽。

　　陆靖乔呼吸一窒，跌跌撞撞地折回，刚刚因为见不到人而担惊受怕的情绪还残留了一些在心底,一时间竟有种失而复得的错觉。伸手将人从地上扶起，手一触及，一股凉意瞬间侵袭而来。视线扫过地上的一滩积水，雨水溢出来后缓缓流向宁采薇方才躺着的地方，狠狠皱起了眉头。

　　后者冷得发颤，感觉到暖意后偎贴了过来。陆靖乔的身子一僵，黑暗中其他的感官愈发灵敏，被倚着的胸口透进一抹湿冷，随后将人整个环在自己怀中，手臂擦过她的额头,上面滚烫的温度让他禁不住低咒了一声。

　　环顾眼下的处境，不禁从心底萌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沉默半晌闷声道，“让你走干嘛不走。”
　　他还记得那伙盗匪发难时，这人是坐在马背上的，明明有机会……
　　怀里的人闷声咳嗽,缓缓睁开了眼,似乎是被他吵醒，嘴角一弯，硬撑出轻快的语气道，“那么蠢，不看着一点怎么放心。”
　　陆靖乔一噎，忽然说不出话来，说到底还是怪自己手贱，连累了人。
　　“只是风寒引起的发烧，要是身上的东西没被搜走，这会儿还能自救，咳咳。”宁采薇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有些虚弱地开了口，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陆靖乔凝视着她脸上不正常的潮红，眼眸一黯，低头抵上她的额头，手臂却是箍得更紧了。

　　宁采薇攒着劲儿絮絮说道，“昏过去之前我隐约听到他们说不能造杀孽，似乎是为了给病了的人积福，那人的地位定然不低。等到明日有人过来之时，就说我能救那人，一事抵一事，放了我们。”

　　“咳咳，之后把我的包袱要回来，拿里头檀色瓷瓶里的药喂我服下。说起那药……你还记得宁府出事那晚，你中了莲生……当时就是靠它解的。”
　　陆靖乔一怔，亦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只是如今看来却察觉出了一丝微妙，隐隐趋向于自己心底曾有过的推测，原先被自己忽略的此刻被放大，竟没有一点排斥的感觉。

　　“药只有三颗，有起死回生之效，若是我……等不到明日，就不要浪费了，好好收着，将来没准能派上……”
　　只是未等她说完，陆靖乔便急急打断道，“别说这种丧气话，祸害遗千年，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温情哀婉的氛围有一瞬的龟裂，宁采薇无语凝噎。相公，虽然你说得很深情，但是内容真的让人愉快不起来啊喂！

　　陆靖乔贴着她的额头，用低到近乎耳语的声音喃喃道“睡吧，我会守着你的，等明日天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宁采薇一眼不错地看着他，听到这话顺从地闭上了眼，耳畔传来的心跳声,在自己耳边慢慢鼓噪着，一如小时候……

　　风声渐渐小了下来，一时间彼此都静默无声,只有一股温馨眷恋从两人身上缓缓弥漫开来。

　　“你睡罢，我会守着你的，等明日天亮我爹一定会把坏人抓起来的！”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装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道。
　　“我爹是个大将军，我以后要成为大将军的男子！”
　　“……”本还一脸瞌睡的宁小包子登时惊醒了，你这么重口，你爹造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后，宁小包子被困意席卷，小靖乔伸手将人揽到了怀里，胖乎乎的小手学着他娘哄他时候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轻拍着。
　　“我让我爹救我们出去，你就做我媳妇儿好不好？”
　　“媳妇儿是什么？”
　　“可以一起玩，一起睡，一直在一起的伴儿？”
　　小女娃笑着眯了眯眼，听起来似乎不错的样子，点头应道，“唔，好哒。”
　　小男孩儿咧着嘴露出一个傻笑，带着一丝得逞后的狡黠，有个精致得跟瓷娃娃似的媳妇儿可以在大哥面前炫耀，想想都觉得很美好！只是这一想法在目睹了小女娃的凶残行径后便烟消云散，再没想起过。
　　而另一人却一直记着。

　　一夜雨急风骤,晨曦微露时,逐渐停歇,浅浅的鸟鸣悠悠传来。柴房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屋子里的人霎时睁开了眼，眼底一圈的青黑,透着沉沉的疲惫，听到动静泛起一抹光亮。

　　“病了的人她能救，不过得让她先醒过来。”因说了一晚的话而嘶哑了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陆靖乔目光如炬地看向来人。“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铲平这里，叫你们陪葬。”
　　“……”似乎是被他语气中的决然骇到，来人愣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地觉出他话里的意思，立马跑出去找人定夺。
　　陆靖乔俯身，于她额头落下轻柔一吻。“你一定会没事。”
　　怀里的人已经退了烧，闭着双眸，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鼻尖那丝微弱的呼吸证明这人还活着。

　　不多时，几名高壮的汉子闯了进来，为首一人利落地将捆着的麻绳割断，随后带着审视意味道，“若是发现你骗我，下场只会更惨。”
　　跟在男子身后的人见陆靖乔蹲下身子似乎是要抱那昏迷中的人时，想搭把手却止在了他晦暗的视线中，看着陆靖乔一把抱着人走出了柴房。

　　待宁采薇醒过来已经是两日后，入目的是间陈设简单的屋子，床头搁着她的包袱，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更是意外屋子里没有陆靖乔的身影。遂急急穿上了外衫，出了房门。

　　屋外，说话声远远传来，宁采薇循着声音看到一抹颀长身影手执长剑，凛然而立，而他对面……站着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抱着剑作深思状。

　　“我小的时候就有世外高人说我根骨奇佳，是块练武的好材料，现在练应该也不算晚吧？”
　　“……那人一定有眼疾。”
　　陆靖乔一噎，在见识过眼前这人的功夫后，再度燃起了习武的热情，不受挫道，“咳，除了从头练起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速成法子？”
　　“有。”
　　“什么！”
　　“回炉重造。”
　　“……”你他喵的逗我！

　　听完对话的宁采薇勾了勾唇角，并未上前，反而是朝着散着药味的地方走去。院儿门前支着一鼎药炉，一小孩儿拿着一把蒲扇,不停的对着煎药的炉子扇着风,药炉冒着缕缕香烟,哧哧作响,不时的溅出些火星。

　　没过一会儿，似乎是药熬好了，小孩儿裹着布小心翼翼地取下药炉，慢悠悠地将药汁倒入旁边准备好的碗中。动作瞧着熟练，待弄完了才摸着耳朵倒抽了几口气，小手被烫得发红。

　　“大哥哥你醒了！爹说你能救娘，是真的嘛！”小孩儿瞥见宁采薇睁圆了眸子，颇兴奋地仰头问道。
　　宁采薇看了眼药汁，掠过一抹疑惑，只是普通的伤寒药。“带我去看看你娘。”
　　小孩点了点头，端着汤药，边走边说道，“娘已经病了很久了，爹请来的大夫开了许多药，可是娘的身子愈发不好了，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爹说那些都是庸医，还骗光了咱们的积蓄，就这帖子药方娘喝着好些。爹开了一间茶寮，这阵子生意不好我们才……才……”

　　宁采薇看着小孩微微泛红的脸，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会尽力医治你娘。”
　　小孩儿眨了眨眼，圆乎乎的眼一下子笑成了月牙。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一间屋子前，雕花厚重的菱花格子排窗紧紧的关闭着，糊着厚厚的窗户纸，隔绝了屋外的阳光和新鲜空气。小孩儿推门而入，宁采薇随后跟着走了进去，室内一片阴暗死寂，呼吸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排窗左边靠墙一壁正中，是一张雕镂山水人物的乌木拔步床，挂着半新不旧素青的帐子，床上躺着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子，病容中还依稀能看出曾经美丽的影子。
　　小孩儿放下药,走到床边在女子身后垫了个厚厚的枕头。“娘，该喝药了。”
　　宁采薇忽的嗅到一丝浅淡异香，裹杂在药味中并不明显，环顾起四周，瞥见床头搁置着的花儿时怔住了。
　　“这花……”
　　“娘最喜欢的这花儿，大夫说娘不能吹风，就不能出屋子。我每日就采花儿来给娘看，娘的心情会变得好些。”
　　宁采薇闻言，视线回落到那名女子身上，就不难解释只是小小风寒却为何久久好不了的原因了。黄栀性凉，有异香，入药滋补。新鲜的花蕊则功效相反，损人元气，久而四肢乏力，病邪入体。只是没想到的是，竟然会在此处发现自己要找寻的那味药，原以为耽搁了两日，却也不晚。
　　“这花儿你是从哪儿采来的？”
　　“就在后院啊。”

　　树上蝉鸣喧嚣,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离女子屋子的不远处，对峙中的一人率先开了口，掠过一丝不屑道，“如果只是一时兴起，我劝你还是放弃，学武要能吃苦，你一好好的公子哥儿不作非要受那份罪为何？ ”
　　“……我愿意。”陆靖乔垂眸，略作无谓道。然心底却是相反的迫切，迫切得想要变强大，想保护……那人，那种无能为力的憋屈感觉再不想体会。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医术方面都是编的，不能考据。下章预告：炖肉！
期待的举起你的节操挥舞让我看见o(*^▽^*)┛[举手]
一直写男主不举，一大波壮阳药巴拉巴拉，结果今天拿到调经丸上面写着壮阳补肾，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个精致得跟瓷娃娃似的媳妇儿可以在大哥面前炫耀……你知道这种行径还有另外一种说法么？
陆靖乔：纳尼？
无良作者：虐单身狗！
陆靖乔扭头跟旁边的人说道：大哥，她说你是狗。
无良作者：……顶锅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