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土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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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浓,屋外蝉鸣声声,檐顶一轮弯月如钩,银辉泄了一地,凉风袭来,吹动了院子重叠的花影，从支起的窗子涌入一缕淡淡花香。
桌案上油灯忽闪了下，外头响起了叩门声，宁采薇应了声进来，视线却未离开账簿，是以宁兮入门后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苦读的画面，而房中并没有姑爷的身影。
宁兮将汤碗搁在桌上，盛了一碗递到她手旁，“夫人怜您这几日来胃口不好，消瘦许多，特意命厨房炖了些滋补的，小姐快趁热喝了罢。”
宁采薇闻言一顿，合拢了账簿放在一旁，接过那碗，心底淌过一丝暖意。陆夫人待她是真心好，拿她作女儿看待，陆老将军不善言辞却也是个护短的，暗中给官府施压不说，还将府中几个说闲话的逐出了府，使得府中下人无一敢轻视于她，服侍起来更是尽心尽力。
“姑爷……他还未回来么？”宁兮见小姐捧着汤碗出神，以为又触到了那灭门的伤心事，不由对那本该在场安慰之人心生几分不满。
宁采薇仿若未闻，一口一口地将那些吃完，直至再也吃不下才放下，答话道，“那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宁兮被她淡淡扫了一眼，脸色不由得一白，自知逾越了，喃喃了声小姐，透着一丝隐约的委屈。
“这门婚事是我所求。”宁采薇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若不是我，他能活得更为肆意罢，所以我给他当下自由，以后……之事话不准。”
虽然自己做了决定，那人对此一无所知，是不公。所以她给他这一次机会，期限一年，若一年到了，她仍未追到人，便放手离去，只要……他能做到不动心。当然，这话她也不打算告诉那人，凭什么她都动心了，那人却还能置身事外。
她要那人心甘情愿地伴着她，一道走下去，一生一代一双人，白首不离。
宁兮看着小姐脸上那一抹势在必得的神色，扫去连日来的病容，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咽了口口水，莫名觉得该担心的好像是另外一个人才对。然想起今日听闻，那颗心又揪了起来，犹豫着问道，“小姐……宁府，是不是真的藏有什么重宝才被人觊觎？”
此话一出,空气突然变得凝滞。宁兮微弱着声音继续说道，“采买的李婶与我相熟，同我说起的，说京城里都传开了，宁府遭劫是因为一件宝物，还说如今宁府只余小姐，就算那宝物没在小姐身上，也是知道那是何物，不少人都想打听，若非有将军府……”
宁采薇的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这传闻她亦有所耳闻，甚至早在最初也设想到，才寻了这么座靠山。只是宁兮……这些年做的事避着她，也是不想将她扯进来，可要让她完全不知却也难，怕只怕一知半解，更为麻烦罢。
“小姐这些年所为是不是也与那东西有关？”
“宁兮，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俱是一怔。
宁兮呐呐道，“到下月十年整了。”
她三岁被卖进府里养育，六岁跟了小姐，是主仆亦是玩伴，她早记不清生她那人的模样，却永远记得自己生是宁府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静默了一会儿，宁兮攥紧了手心，抬眸直直看向她微哑着嗓音道，“只要宁兮活着一日，都会誓死保护小姐的。”
宁采薇看着那双执拗的眼，不由地叹了口气，眼眸微敛，视线从桌案上的账簿上掠过，无奈出声道，“我无需你保护，但你要知道自保，换身衣裳随我出去一趟罢。”
宁兮眼神一亮，忙不停地应下了。
一悲一喜陡然转换，也不觉得突兀，倒像是早有料到般。宁采薇揉了揉额角，暗叹近朱者赤，这是跟自己学的怪不得谁。只是真将人牵扯进来，却是不忍心不管的，找人暗中护着就是了。
微风徐徐，添了一丝凉爽，花楼那边的莺声燕语隔着老远传过来，听不真切却能想到是何等热闹，走一会儿隔着两条巷子的地儿就显得清净多了，宝蕴楼的匾额高悬，透着一丝仙风古韵。
稍作变装的宁采薇领着宁兮踏了进去，伙计站在柜台后一手拨弄着算盘，一手记账，顺口说道，“客官，您来得不巧，我们要打烊了。”
话一落，正好抬头瞧见来人，登时转换了态度，越发恭敬道，“不知是宝公子您，怠慢了，快里面请。”
“延后半个时辰再打烊吧。”宁采薇对着伙计说道，“你家掌柜的呢？”
“掌柜的正好出城了，约莫这两日回。掌柜走时吩咐过，若是宝公子来了就请您到雅阁，前阵子搜罗来的东西都在那儿了，您可以瞧一瞧。”
宁采薇颔首，带着人上了二楼，走到一间屋子前用钥匙打开了。宁兮诧异那伙计竟然放心二人随意走动之余，赶紧跟着小姐进去了。
雅阁里三面皆是木架子横陈，分成格子，摆着各色藏品，小至精巧的鼻烟壶，大至元青花瓷的双耳花瓶……一屋子的宝贝。宁兮捂着胸口，颇有些慌，那伙计真就这么放心让她们俩进来了，万一少件东西什么的，卖了她也赔不起啊！
宁采薇径直走向那双耳花瓶，握住双耳轻轻一旋，那一面的架子随之旋转，随后捂住了宁兮的惊呼，将人带进了密室里头，轻拍了下墙面一处那堵墙回转了回去，恢复原貌。
密室布置简单，桌椅床榻俱全，多的便是那满架子的书籍，待宁兮仔细看去，却更像是账簿。
宁采薇松了手，宁兮大喘气了一口，呐呐道，“小姐，你这是要吓死宁兮啊。”
“那一面的东西是假的。”
“……哦。”宁兮稍稍安了心。
宁采薇坐下，捡了桌上堆着那一摞账簿最上头的一本来看，一边说道，“宝蕴楼幕后的老板是我，说起来不止宝蕴楼，京城里的酒楼，胭脂水粉铺子，布庄绸店等也有我的一部分，算上各省的分部，我占了元涣六成经商。”
“……”宁兮定定地看着她，一眨眼的功夫，小姐好像浑身金光闪闪了，快闪瞎眼了肿么破？
“这就是爷爷留给我的东西。”她没说的是，当初先皇不过只占了三成，这些年全凭着舅舅帮忙才在她手里番了一番。
“小姐……”宁兮没想过那件东西会是这么件活宝贝，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后果非她们所能承受的，稳住了心神，开口道，“宁兮会保护你，也会学着自保不给小姐添麻烦。”
宁采薇看着她脸上丝毫没有退意的神色，不禁缓了语气道，“这些年我始终在暗，明面上的事由别人打理，好比宝蕴楼掌柜的，我是这儿的常客被掌柜的奉为上宾，底下伙计唤我一声宝公子，谁又能想到这其中关系。”
宁兮点了点头，小姐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若换做是她，平白得了个要命的宝贝早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光是一个宝蕴楼就足够让人起心思了，更别说那六成是个什么概念！
“那位宝蕴楼的掌柜可靠吗？”
“嗯。”宁采薇点头，当初那人被人逼至绝路，自断生路从崖上坠下，后被舅舅所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不仅替他治好了腿疾，还助他报仇。那人重义，断不会背叛。
“哗啦——”瓷器破碎的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便传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声，“救命，杀人啦！”
宁采薇当即带着宁兮出了雅阁，来到楼下，却见一身着仆从服饰的女子披头散发，手里拿着柄剑握不稳似地乱戳，那伙计被吓得左躲右闪，最后干脆缩在了柜台里面不出来了。
“姑娘，有话好好说，动静若闹大了引来官兵可就不好了。”宁采薇出声道。
那姑娘听到宁采薇的话下意识地往外头看了一眼，收了剑，仍带着几分怒气道，“我是来典当的，只是这伙计不识货，硬说是假的不肯当！”
那姑娘生的唇红齿白，眉眼之间一分英气，看其持剑的架势显然是个练家子，只是不知遭了什么变故，才落得如今这落魄模样。
宁采薇瞧见她手里的物件，青白色，体扁，弯曲似鱼，两边有短翅，作游动状，鱼身两面以双钩各饰两尾交接的夔龙纹，只在古籍有记载的东西，也难怪伙计辨识不出真假。
“反正我要的不多，五十两，这东西就归你了，不然……”那女子说着作势发难，身形却是晃了晃，脸不由一白，却是强撑着。
“姑奶奶，您就饶了小的吧，我家掌柜的不在，这东西真的鉴别不了，若是真的也就罢了，假的要五十两，这是在要小的的命啊，您还不如杀了我呢！”伙计听到她要的价钱后，更是不信了。
女子气急，脸上红白交替，正要上前掀了伙计躲着的柜台，脚下却是一踉跄身形晃了两下昏倒在地，那剑倒是直戳戳地落在伙计身旁一寸不到的地方。
“……”伙计。
“……”宁采薇主仆。
“我只是说说的啊！”伙计颤巍巍地拎开了剑，看向地上的女子犯了难，那狼狈模样好像是从哪儿逃出来的，要是逃犯那可就遭了。
宁采薇蹙了蹙眉，走上前替她把脉，没过一会儿便抽着嘴角道，“没事，只是饿的，宁兮去酒肆打包些吃食来。”
说罢便扶着饿昏过去的人上了二楼，推开走廊第一间的屋子将人放上了床，随后扒光了衣裳以及她身上的东西皆扔进了柜子里锁了起来，看着她倏然退去血色的脸，强行掰开她的嘴喂了一颗药丸，指尖上就沾上了黑泥。
皱着眉头到窗子边，浸在水盆里洗了两遍，余光不经意瞥到一幕，霎时凝住了呼吸，仔细看去，方才出现在街上的黑衣男子已没入人潮，只是那衣着分明与那日追踪自己的人无异。
宁采薇拧眉，落回到女子身上的视线多了一抹深思，后者昏迷之中也不安生，嘴里一直喃喃着什么，宁采薇凑近了些，只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却是连贯不起来，只能待她醒过来了。
“我笑了……他不给钱……骗纸……好饿……换馒头，五十两可以换好多馒头了，呜呜呜，师父，我再也不贪吃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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