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罗汉》江欲行

3、小莲，我们回家

　　在大和尚要杀陈知县的时候，小莲吓得闭起了眼睛。但是光听动静，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心思纷乱：“这大和尚凶巴巴的，把人打死又扔到楼下，他能是好人吗？为什么？我的生活里为什么一下子闯进这么多可怕的人，发生这么多可怕的事啊？”
　　今天发生的事情会让她以后无数个夜里做噩梦。
　　觉得屋里安静下来，小莲睁开了眼睛，看见鬼罗汉正看着她，吓得她赶紧又把头埋在膝盖上。
　　鬼罗汉心里叹道：“谢天谢地，我总算来得及时。她要是真被狗官糟蹋了，她以后那么长的路怎么走下去啊？”
　　看着小莲的肩膀还因为恐惧在不住地颤抖，他尽量把声音放得温柔：“走吧，我送你回家。”
　　“真的，他真的是来救我的吗？”小莲抬起头，不无畏惧地打量着鬼罗汉。
　　他身上的杀气已经散去了，他漆黑的眼睛里居然浮现出一抹温柔。小莲觉得他没那么可怕了。
　　鬼罗汉向前走了两步，问小莲：“还能走路吗？”
　　小莲扶着墙站起来，走了两步，对他点点头。
　　刚才为了反抗陈太爷而挣扎，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了。但现在可以回家了，她又有了力气。
　　鬼罗汉走到床边，伸开手臂，打算抱着她回家。
　　小莲却没有走进他胳膊能够到的范围。她又有些害怕：他真的是好人吗？
　　时间紧迫，鬼罗汉也没工夫跟这女孩装温柔了，他往前探身，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竖着抱起她。
　　小莲害怕得“啊”地叫了一声，但随后并没有挣扎。
　　鬼罗汉抱起她大踏步疾行。外面被他打倒的捕快衙役都不见了，可能回府衙搬救兵去了。鬼罗汉心想得赶紧点，省得麻烦。
　　就要出客栈院子的时候，却有七八个捕快衙役拦住了门口，其中有两个还是被鬼罗汉打过的。
　　那个曾被打中脸的捕快脸颊肿了老高。他捂着脸，说：“站……站住！”说完不禁往后退了两步。他是怕了这和尚，他觉得要是这和尚再给他一下，他的性命都可能得交代了。
　　鬼罗汉绷起脸，眼睛又露出凶光，环视四周。被他的目光电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那个被踢中肚子的捕头也在。这帮人里他的级别最高，他觉得自己得出头，于是仗着胆子问：“知县大人在哪里？”
　　鬼罗汉灵机一动，说：“你们的大人受了重伤，你们快进去看看，去晚了他就没命了！”
　　出家人不该打诳语，鬼罗汉又犯了戒，他赶紧默念了几声佛号，求佛祖原谅。他又安慰自己说：这也算是佛陀说的智巧方便吧。
　　捕头见过这和尚的身手，他心里盘算：就算他们一拥而上，也会被这和尚三拳两脚打翻在地，还是别拿鸡蛋碰石头了。倒不如赶紧去看看知县大人，把知县大人送去医治也算功劳一件啊。于是他赶紧说：“走，我们去看看知县大人！”
　　一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低着头从大和尚两边绕了过去。经过鬼罗汉身边时，每个人都提心吊胆。
　　时间紧迫，鬼罗汉也加紧赶路，到了大街上，他走得更快。
　　小莲只感觉耳侧有呼呼的风声，两旁的街景飞快向后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很乖地依偎在大和尚的怀里，这宽厚的胸膛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鬼罗汉问她：“你家在哪里？”
　　她说：“白村，北街还往北走。”
　　她的家离城区并不远，出了北城门，再向北不到一里，然后向西一拐，就到了。
　　进了村，小莲给鬼罗汉指路，很快到了她家里。
　　离她家还有段距离的时候，鬼罗汉就听见女人的哭喊声：
　　“我那苦命的孩儿啊！”
　　“我告诉你，如果小莲有个好歹，我也没法活了！”
　　进入她家院子时，看见小莲她妈正拉着一个胡子拉茬的男人哭。
　　男人拿着斧头站在柴堆旁，应该是在劈柴。小莲妈妈拽住他，哭喊着问他：“我真想不通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狠心的爹啊！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啦？”
　　男人扔下斧头，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鼻涕眼泪都出来了。“我被这狗日的生活逼得没有办法了！为了几两银子和一袋米，我把自己的女儿给害了，我不是人啊！”
　　男人的五官长得很端正，只是完全没有神采，他的神采都被卑微而艰难的生活耗尽了。
　　他就是小莲的父亲。小莲的母亲也长相俏丽，小莲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长得人见人爱。
　　鬼罗汉来到小莲家门口。小莲家没有院墙，破树枝扎成的矮栅栏围着三间低矮的土坯房，一看日子就不好过。
　　小莲的父亲正捶胸顿足地自责，看见鬼罗汉抱着小莲走进院子，不禁目瞪口呆。他又揉揉自己的眼睛，才敢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他的女儿回来了！他一下子爬起来，张开双臂向小莲扑过去。
　　鬼罗汉放下小莲。小莲的爸爸把小莲抱在怀里，大喊一声：“我的儿啊！”就嚎啕大哭起来。
　　小莲的母亲本来在抱膝哭泣，听见动静，才发现自己的宝贝已经回来了。她一下冲到小莲身边，双膝跪地，搂着小莲和小莲她爸痛哭起来。
　　小莲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哭了一阵，小莲的母亲才想起救小莲的大和尚。之前她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求大和尚救救她女儿，没想到他真的把女儿救出来了。这师父的本事真不小！
　　看着他站在那里，西斜的太阳给他投下长长的影子，更显出他的高大，真象从天而降的罗汉一般。
　　小莲的母亲跪爬到鬼罗汉面前，给他连连磕头：“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鬼罗汉赶忙把她搀扶起来，说：“这是我们出家人应该做的，师父管这叫做无畏布施。”
　　小莲他爸也过去叩谢大和尚的恩德。鬼罗汉却把脸转向别处，不受他的拜。
　　鬼罗汉冷哼一声，说：“我真没想到，世间还有你这样的父亲！要不是我去得及时，……”
　　小莲他爸跪地不起，羞惭满面，低头说道：“师父，是我一时糊涂啊！”说罢吞声痛哭起来。
　　小莲也走到鬼罗汉身边，跪下给他磕头。鬼罗汉赶忙扶她起来。她仰头说：“师父，你原谅我的爹爹吧！”
　　听女儿这么说，小莲他爸越发觉得自己枉为人父，悔不当初，一下把女儿抱在怀里，哭着说：“我的乖女儿啊，爸爸就是饿死，也不会再卖你了！”
　　鬼罗汉见他已发心忏悔，摆摆手道：“起来吧，快点起来吧。”
　　等他们都站起来，鬼罗汉告诉他们：“我把那狗官杀了。”
　　“啊？”小莲的父母大惊失色。小莲爸慌了神，问道：“那……接下来怎们办？”
　　鬼罗汉说：“这件事，你们也肯定会受牵连。估计一会儿官府的人就到了，你们赶紧收拾下东西，我护送你们走！”
　　小莲爸搓手跺脚，道：“可到哪里去呢？”
　　鬼罗汉有点不耐，道：“别想了！快去收拾东西！晚了就走不了了。”
　　小莲妈拉着小莲爸往屋里走：“得啦，听师父的，快收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