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他又在那耍弄那根银色的金属杆子。那是他的晾衣杆。每个星期他会出现在那里三次，通常是捧着洗完的衣服，一件件地挂到衣架上，然后在窄小的空间里把金属杆子舞得转起来，还做出种种花样，比如“挽枪花”这种古典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把戏。杆子舞得很快，偶尔他会在舞出的圆形银幕后向这边飞快地一瞥，目光又回到手里的东西上，仿佛不经意。
有时候出现的次数也会更多，那是偶尔刮风下雨的时候，衣服被吹得乱舞，互相绞在一起，晃动的幅度再大一点便会脱出横竿飞下楼去。他便会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走到阳台上，把衣服用银色的杆子一件一件地收回去。
这里是废弃的旧城区。没有人工天幕，没有空气过滤系统，没有悬浮交通，没有电子网络终端，几乎没有人居住。难民或是已经死在城市里，或是已经死在这恶劣的环境里。楼下不远有旧式的自动售卖商场，似乎直接与供货的工厂连通。当然，工厂也是全自动化的。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使用，机器却是不会停止的，它们的核能源能提供源源不绝地提供动力好几个世纪。
他就住在对面。低矮相临的居民楼，墙壁早已班驳，两栋楼之间很近，挂着蜘蛛网一般复杂交缠的黑色电线，绝大部分早已不能使用。然而，除了每周三次和偶尔的暴风雨，从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他，楼梯间，楼下街道，自动售卖商场。这里最后的居住者。
怀疑过他是那种机器人，人型的，有完美的外表和先进的运动系统，几乎无法单凭所见辨别，却无法改变机器人天然的属性。从那时起开始记日记，每周三次写下他的一举一动和变化，用一种古老的叫墨水笔的工具，没有同样古老的载体纸，只能写在镀层已经剥落了的纤维板桌面上。他生活规律，他的头发是金色搀杂着栗色的，几乎从来不见长长。
有天他耍弄完杆子，掏出一个看上去脏乎乎的棕色烟斗，烟斗里仿佛还有烟丝，点燃的，红色的火光一明一灭。这样的东西在城市里早已绝迹，但在这废弃的古旧居民区，随处都有可能发现这样的古物。他侧身靠着墙，把烟斗叼在嘴里，斜眼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朝这边看。烟斗燃了多久他就这样看了多久，直到火光彻底熄灭，最后一缕烟消失在空气中。机器人需要吸烟吗？这样写下来。
隔天，他穿着一件背心出来，他第一次穿这件衣服，仿佛看见微微隆起的胸部。似乎应该称他为她了。机器人需要分性别吗？依然是写在纤维桌板上。
接下来的一天不是他出现的日子。在床上躺着的时候，突然听到轰隆隆的巨大响声，什么东西砰然倒塌的震感从地板传到床上，窗户里扑进滚滚的沙尘。走到阳台一看，对面一栋楼已然成了一堆残垣断瓦。地下有一台拆除机的机械臂还张牙舞爪地挥着。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叫什么。冲下楼去，狭窄的街道仿佛两步就能跨过，面对那一堆尘土却惶然了。远远地仿佛有银色的反光，似乎是楼倒塌的时候被抛出去了。
急切地脚步刚移动了几下，银色的反光就在眼前了，身后突然响起了吼叫。“不许动！”
是其他人吗？想转过身的下一秒，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腰部。巨大的电流通过全身，灼烧着每一条神经，耳朵听见嘶嘶的烧焦的声音……
“John！这好象原来住了个神经病！还在桌子上写了日记，每天偷窥对面的女人！”从住的地方传来粗鲁的人声。
“妈的！叫你小声点！”
“你还怕有什么人会来这种鬼地方！？见鬼！你旁边躺着什么人！？”
一只脚把身体踢得翻转过来，发射高压□□的人伏下身来查看。
“你给我找值钱的东西去！就他妈是个短路了的机器人。还是个女人型的，做得挺像，可惜烧焦了，不然……嘿”
头偏着，不远处反着银色冷光的光滑镜面上，她第一次那么近地注视着我，虽然依然斜着眼睛，虽然脸上带着烧伤……眼睛里的光亮猛地一闪，最终熄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