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珠有泪》碧晴

5、第五章

　　九重天阙，云萦雾绕。
　　仙阁外，山茶开得正好，火红的颜色，瑰丽而烂漫。一位红衣仙人翩然立于树下，乌发如墨，眉目俊雅。他以手扶袖，垂眸敛目，正专心致志地作画。
　　“哎呀，你究竟要画到什么时候？我好无聊呀！”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若带几分稚嫩。
　　天澈无奈地抿唇一笑，旋即停下笔，将右手放在胸前。一枚葡萄大小的珍珠从他胸口缓缓飞出来，落在他的掌心，滴溜溜地打了个滚。
　　“不是说好了吗？你将我教你的心诀默念一百遍，我便带你去泡瑶池水，怎么还喊无聊？”
　　“我早就念完了。”珍珠上渐渐浮现出一张脸，小小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看起来煞是可爱，“我究竟要在你的心里呆多久呀？我好想幻化人形……”
　　天澈笑道：“待我这次渡过天劫，你便能出来了。不过，凤族的心头血乃是六界难求的至宝，你多泡泡我的心头血，方能早日修成人形。”
　　“那你何时渡劫？”
　　“明年今日。”
　　珍珠小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也不知我修成人形是什么模样……”
　　它原本是一颗无心无神的内丹，却因青鸾心头血的滋养而生出灵气，渐渐的，竟也有了自己的意识。
　　天澈微微一愣，良久不曾说话。他静静地望着那枚珍珠，仿若凝视挚爱之人，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一定很美，像她一样美……”修长白皙的手指戳了戳小脸颊，“我叫你皎儿，月出皎兮的皎，好不好？”
　　“好呀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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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之后，天澈渡劫成功，飞升上仙，晋为凤族之王。
　　那一日，内丹终于修得人形。她站在仙阁外的茶花丛中，笑得明艳无双，便是烂漫的红茶也为之黯然。她抚摸左胸那隐隐跳动的地方——原来，这便是心。
　　天澈为她作了一幅画，画中女子站在海岸边，碧海蓝天愈发衬得她白衣胜雪，清丽绝尘。
　　皎儿盯着画看了许久，奇怪道：“你画的不是仙阁。”
　　“是东海。”
　　“东海是什么地方？”
　　“一个很美的地方。”天澈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淡笑道：“下次带你去。”
　　“真的吗？”皎儿欢呼着扑进他怀里蹭来蹭去，高兴道：“上仙你真好，我喜欢你！”
　　天澈失笑，“这话可不能乱说。”
　　“为什么？”她不解。
　　打从她拥有意识的那日起，便一直住在他的心里，与他的血脉溶作一体。对她而言，天澈便是她的全部，她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
　　他静默半晌，似有些感慨道：“你还小，以后会懂的。”稍顿，又道：“从今日起，我教你修习法术，好吗？”
　　皎儿嘟着嘴，勉为其难道：“好吧。”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修行，她只想永远陪在他身边，这就够了。什么道行，什么法术，统统不重要。
　　天澈有心当师父，皎儿却不是个好徒弟。认定他不舍得重罚，每日插科打诨，光是隐身诀便学了足足一月。
　　这夜，皎儿捏了诀，小心翼翼地走入仙阁。空旷的大殿悄寂无声，唯有月光若流水般淌泻。她循着光亮找到天澈的房间，他正端坐案后阅读书信，好似并没有发现她来。
　　她不禁有些得意，迅速摸进房中，在他身旁坐下。
　　他一定是世上最好看的神仙，她心想。
　　渐渐的，睡意袭来，她撑着下巴勉力不让自己睡去，想要多看他几眼，再多几眼……
　　那封天帝写与他的书信，天澈反反复复读了无数遍，字字入眼，却没有入心。他不时地用余光看身旁人，心中好笑，这颗珠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隐身术学得差强人意，也敢在他跟前卖弄。
　　他当她要做什么，谁知，她只是望着他，一望便是一整夜，甚至连姿势都不曾换过。奇怪的是，他竟会无端被扰乱心绪。
　　睡梦酣甜，皎儿无意之中现出了原形。
　　天澈极尽轻柔地将她捧起，放进心口，用心头血滋养她。
　　身周骤然一暖，皎儿倏然惊醒，连滚带爬地从他怀中跌落在地，再度变作人形，疼得眼睛鼻子都皱作了一处。
　　他将她拉起来，无奈道：“怎么跑这里来了？”
　　皎儿揉着撞疼的屁股，可怜巴巴道：“寝殿又大又冷清，我一个害怕，睡不着。我在这儿陪你，好不好？我很乖，不会吵闹的。”
　　自从带她回来，整整三百年，她都未离开过他的身边。如今修得人形，毕竟男女有别，不好太过亲密。却没想到她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竟怕孤独寂寞。
　　是自己疏忽了。
　　天澈心有歉疚，拍拍她的脑袋，微笑着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