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珠有泪》碧晴

10、第十章

　　天澈握着鲛珠停在雕像前，他站不起来，只能握住雕像的手，柔声说：“离皎，我等了千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他抬手，鲛珠便自动飞向雕像，一寸一寸地没入了雕像的胸口。顷刻之间，雕像身周光芒暴涨，似有一道光柱从天而将，直直照下。四周海浪翻涌，惊涛拍岸。不知过了多久，刺眼的光芒终于褪去，一个娇小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天澈向她伸出手，微笑道：“离皎，我来接你了。”
　　她依旧是千年之前的模样，倾国倾城，明艳无双。她半跪在他跟前，温顺地伏在他的膝头，笑着说：“上仙，我好想你。”
　　天澈的身子微微一颤，眸光微动，“你不是离皎？”
　　她抬起头，秋水剪瞳中泪光盈盈，“我是皎儿，是用你的心头血养成的皎儿。”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离皎呢？”
　　“不要担心，她很好，你很快便能见到她了。”
　　“皎儿……”
　　“上仙，你为了来看她，甘愿舍弃凤王爵位，用双腿与沧海蝶王做交易。你对着她这么好，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嫉妒她……可是没关系，我不难过，因为你看的人其实是我。我虽当了千年雕像，身受风吹雨淋，却因有你的陪伴，痛苦也变得幸福。”皎儿握起他的手，放在唇畔浅吻，轻声说：“千年之前，你选了她，我如你所愿。千年之后，你仍是选她，我同样不会让你失望……”
　　她的身体忽然变得很轻，轻得可以飘在空中，宛若一缕魂魄，渐渐变淡变透明。
　　“不要，不要……”天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贯淡然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惶恐。他有些惊慌失措，急切地伸手想要抱她，却生生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皎儿一瞬不瞬地将他望着，泪中带笑，“上仙，我喜欢你，喜欢了千年。”
　　这是皎儿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便化成原形，倏地飞进了海里。
　　不多久的功夫，岛外海水两分，一位白衣女子缓缓步上案来。
　　她轻声唤他，笑意盈盈，“天澈。”
　　天澈转头，面色苍白地看向她，颤声道：“你是离皎？”
　　“是，我是离皎。”离皎款步走到他身旁，俯下身抱了抱他，浅笑道：“千年未见，别来无恙？”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千年之前，皎儿为了不让你伤心伤神，甘愿替我受罚，舍弃肉身，化作雕像。而我，因为没有内丹无法上岸的缘故，便在海底躲了千年。只是我没料到，皎儿不仅生出神识、修得肉身，她竟还有了魂魄！”离皎颇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她舍身后，魂魄便自动归入鬼门轮回，千年的时光，她轮回了十世。这一世，她是叶皎。”
　　“叶皎……”天澈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他讷讷地回过头，望了一眼倒在灌木林边的白衣女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不太相信自己曾亲手做过什么。
　　“你夺走她的魂魄送入雕像，皎儿是回来了，可她最终难逃被打回原形的下场。而叶皎没了魂魄，从此不得轮回，算是灰飞烟灭了……”
　　“不，不会的，不会这样……我亲手害死了皎儿……”天澈说着，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撕心裂肺，笑得泪水飞溅。
　　他对离皎是感激，对皎儿才是爱。他一直爱着她，以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式。奈何天意弄人，他到底还是亲手害死了她。
　　他为了飞越沧海，以双腿与沧海蝶王做交易，便是舍弃凤族的身份，终其一生无法再度回到真身。然而，这一刻，他竟逆天而行，穷尽毕生修为强行幻化成青鸾之身。
　　巨翼煽动，卷起漫天狂风。
　　清啸变作悲泣，声声入心，贯穿苍穹，天地亦为之动容。
　　他飞向叶皎，叼起她的遗体，不知飞向了何处。
　　离皎呆立原地，目送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喃喃说：“其实你选的人是她，一直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