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力别明木雷斯纪事》巴西利卡

1、小姐和先生01

　　格力别明木雷斯山脉，作为大陆最西端的屏障，几乎绵延包裹了整个大陆，只在最北的极夜地区留下了一小段缺口。然而，极夜地区残酷的气候条件足以使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何况那里还生存着一种人类的天敌，夜魔族。正如伟大的光明圣王所说，如果不是勇猛无畏的术士们使用圣光消灭敌人，也许人类已经全部沦为他族的食物和宠物。
　　确实，在光明圣王出现之前，人类和夜魔族的斗争基本一边倒。事实上，曾有一度夜魔在北方建立起的强大帝国-忝已经把人类国家逼到了小小的赤道线附近10度的范围内。夜魔的飞行能力，攻击魔法，最主要的是几乎无敌的物理防御力和不畏水火电土等元素攻击的特性，基本使人类对他们毫无办法。
　　传说中的转机发生在光明皇帝独自领悟了圣光的奥秘之后，他把这种能够改变整个人类命运的能力传授给了术士们，然后带领军队把夜魔族赶出了整个大陆的绝大多数地域。现在，只在对人类来说生存条件极为恶劣的某些边域，夜魔才是一种具有确实存在感的生物，而在帝国的中心区域生活的人们早已经忘掉了此种生物。

　　帝国北部的哈里省，名字在通用语里就是冬之长夜的意思。这儿是圣光魔法的重要载体俪晶的主要产区，同时也是与夜魔领地相交接的边塞。全省以普罗河为南部交界，常年冰蓝色的河水分开了富含俪元素的大地和普通土地。越往北边，夏天就短暂，其短暂程度会与绚丽程度同比例的增长。因为越来越丰富的俪元素会因为气温升高而暂时地扩散到大气层，阳光将折射成灿烂的紫橙二色，非常具有迷幻感。整个夏天，省内俪晶的开采将停止，而进入旅游旺季。会有各种人来观光，探险。术士学院的实习生，来做实验的高级术士，佣兵团也可能过来度假。总之，现在正是这个叫伯亚的边域小镇最热闹的时候，也是这座布鲁旅馆开门迎客的时间。
　　旅店老板是个长相奇特的棕色皮肤纯种人类，身材高大，脸很长，两个眼睛分得太开，鼻梁又过于高耸庞大，整个脸呈现一个向前凸的v型。于是每当有客人质疑他是否有一个马类半兽人的祖上时，老板就气哼哼地伸出他的左手，给别人看腕上的纯种人类出生证明烙印。
　　“嘿，我知道现在这种烙印只要有钱就能搞到。”也有个别客人不识相地继续表示怀疑。老板于是涨红了脸，非常愤怒的样子使他更像长了一张马脸。
　　“我的家族在理克省可是赫赫有名的。您可以去问问，去问问。可是能跟伟大的导师白色洛塔有渊源的名门望族！”
　　不过在这种边塞小镇，没有人真正把帝国的种族法规当回事。大家都只是想看老板愤怒地打起响鼻的样子吧。
　　双塔旅馆还附属了一个小酒吧，因为外表用了一种土蓝色的涂料而被称作蓝堡。供无聊的客人们晚上在里面聚聚，喝上一大扎冒着泡沫的金黄色果酒-这儿的特产-好把自己扔上床睡觉。伯亚镇即使在夏天，也不是夜晚出行的好地方。

　　帝国历199年，又一个夏天来到了伯亚小镇。蓝堡的夜晚如往年一样热闹起来。至少在年轻的骑士带着麻烦少女走进蓝堡的时候，情形还跟往年一样。
　　大口喝着果子酒的客人们大体分为三拨。
　　一大群面孔稚嫩穿统一服装的实习咒术师由两个导师带着，坐在屋子的左半部，两个导师衣领上都有银色光圈标志，表明他们属于银术士级别，能使用大规模圣光魔法，装备有至少紫色以上级别的俪晶两到三个。可以随时启动大型空间阵保证实习生们的安全。不过他们明显来过这里很多次，很宽容地听着兴奋的实习生们大谈有关夜魔族和圣战的种种传说和谬论。
　　几个观光团由领队带着聚集在屋子右半。这里什么人都有，妇女儿童，看起来游手好闲的年轻小伙子和家道殷实的商人，也有一家人，领子上带族徽。半兽人也有好几个，不过看得出来非人类的血统都很淡了。他们在赞叹白天看到的奇异景色或者互相闲聊。
　　其他的散客大多坐在灯光比较昏暗的地区。不太出声的喝着酒。
　　年轻的骑士在白天已经饱受雇主的折磨。此刻，进入酒吧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喝上一杯，然后早点上床睡觉是他唯一的目标。然而，在路过几个大声讨论《柏岚经》里有关圣光明王的段落的实习生的时候，他的雇主，这个看起来纯真的少女甜美的声线说
　　“可是光明皇帝自己就是有着夜魔族血统的混血儿阿。”
　　瞬间，酒馆里嗡嗡的谈话声消失了，就好像一头鹰身人忽然用传说中能致人死地的目光扫视过整个房间。被少女紧紧拽住衣袖年轻男人在心里一千次的后悔被美色迷惑的自己未能在第一时间看出这项任务的危险性。此刻的他只有默默承受着众人目光焦点的温度，把右手放在胸前闪亮的银质印章上，用尽量严肃而沉痛的声音说：“无知，愚蠢，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只有别有用心的人才会说。伟大的开创者，崇高的光明皇帝从夜魔族手里拯救了整个大陆的子民，他是人类的救星，我们圣光骑士的神。”他故意在最后一句上加重了语气，提醒大家注意到他非常正统的出生背景。
　　果然，那几个显然出生高贵的实习生以宽容的目光扫视了少女一眼，扭头继续他们对经文的讨论。
　　如果以为这样就可以终结一个天生血统里有麻烦制造者基因的能力，那就太天真了。少女立刻用提高了好几个音阶的激昂声音反驳说：“帝国历017年，皇帝的王后生下了完全继承夜魔血统的第四子，这个孩子有着银灰色的瞳仁，蝙蝠的耳朵，乌鸦一样的喙，全身覆盖着深灰色羽毛，当然了因为刚出生还是绒毛。王后因为目睹异类的出生而精神失常，皇室对外宣称这是一起难产事故。而实际上，这个孩子一直关押在王室的秘密基地中，成为绝密。这些年来帝国一直有一部分人从事对于他的研究。成果已经很丰富了。比如充分验证了研究者对于夜魔族的一些推测：夜魔降临之前应该生活在天空中的某座浮空岛上，而且从幼年到成年会有几次比较大的体态变异等等。说了你也不懂，你这个四肢发达脑子简单不学无术的家伙，还敢质疑我的真知灼见，哈哈哈哈，这下没话说了吧。”
　　得意洋洋地显摆完之后，少女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吩咐说：“帮我拿一扎黄金果酒上来，我尝尝。听见了么？骑士先生。”然后从容地走上了通往客房的楼梯。
　　酒吧里的每一位客人，无论是否自愿，都听到了这通骇人听闻而且大逆不道的王室秘闻。于是被扔在楼下的年轻骑士再次享受了全场目光扫视的待遇。
　　好吧，可以确信的是麻烦来了。
　　不愧为A级任务，难怪接的时候发布处的老头神色不太对。
　　下面应该怎么做，立刻上楼带上讨人厌的麻烦鬼跳窗然后换个地方落脚？果断放弃任务宣称不认识那个大放厥词的雇主？
　　脑子里同时转着这些念头，年轻骑士向吧台走去。
　　马脸老板出现在吧台后面，他挥手让好奇的活计滚一边去。
　　“圣光在上，这位骑士，请问怎么称呼？”
　　“圣光在上，鄙人瑞尔骑士长，毕业于第三帝国骑士团，目前在服役间隙，接点雇佣团工会组织的任务，这不，陪雇主来这里，呵呵呵呵。”
　　“刚刚那位女士，是你的雇主？”
　　年轻骑士连连点头，露出苦笑。
　　马脸老板同情地看着他：“马上你就麻烦了。”他指指那边不时看这边一眼，窃窃私语的观光团，“那边的向导，也是骑士退役。同时兼任本地风纪委员会会长，指导员。他人很古板，估计很快就会找你，或者是你的雇主谈谈。”
　　他又用眼神示意另一边，“术士学生团，不少脑子容易发热的学生，不过呢，导师都是不想惹事的老人，表面上肯定能控制住，私下里会不会有个别找你麻烦就难说了。”
　　“所以你真正的麻烦都不是这两拨人，我估计，是那边那个。”
　　年轻骑士瞟了一眼那个沉默的穿着土黄色连身长袍，兜帽盖住了整张脸，没有喝果酒，反而握着一杯茶在摆弄的男人。
　　“不会吧？”他脸色变了。
　　“应该是。”马脸老板眨眨眼睛，“他最近每天都来。什么也不点，就喝茶。”

　　半刻钟之后
　　“骑士先生，我们为什么要放弃舒服的房间选择夜晚赶路呢？”少女坐在飞驰的马上，疑惑地问，“而且我听说，在这里赶夜路不是个好主意。”
　　“小姐，我们有麻烦了，这是为了不被麻烦追上。”同样策马狂奔的骑士回答。
　　“麻烦？为什么会有麻烦？哦。这就是你为什么不从大门走而拉着我跳窗的原因。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怎么会有麻烦。我们目前不是还没有度过普罗河么？就算过了普罗河，前哨那里的圣光屏障也可以挡住夜魔。我认为我们在想办法越过圣光屏障之前都不应有什么麻烦。”少女以极快的语速说。
　　“小姐。。。”
　　“啊，我明白了。你是担心我们之前没有付账就离开的那家旅馆么？完全不用担心，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匆忙地离开，但我留下了足够的房费在房间的桌子上。”
　　“小姐，那次是因为你插嘴评论院子里那群在讨论原石的人，他们其实是在。。。”
　　“啊，骑士先生，我知道他们是一群赌徒和恶棍，凡是扯上原石生意的大多数都坑蒙拐骗，看看他们的装束就知道不是正经人了，根本不需要你提醒我。”
　　屡次被打断的骑士已经无言以对。只有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雇主，我要对她负责”才能坚持完成任务的信念。
　　他们跑在一条官道上，通往镇子北侧的普罗河。山脉在河水北岸高耸连绵，阻挡了视线。
　　“我们是要去哪里？这里的夜晚太冷了。”少女嘟囔着提出抗议。
　　“碰碰运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