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微阳》＿夏柟

2、吃饭

　　我妈进了厨房三下五除二端出一桌子菜，把一张八仙桌摆得满满的。我拉着孙立阳坐下，袁夏坐我右手边的地方，那个女的叫韩初璇，本来想在袁夏身边坐下，但是不知怎的，又独自坐到我对面去了。我妈忙完了也和叔叔坐在孙立阳左手边。
　　我因为中午没吃到巧克力冰激凌，又在银行门口站了那么久，早就饿了。我妈招呼着孙立阳和韩初璇：“来来来，多吃点……难得一家人吃个饭……”
　　我伸出筷子，往那盘糖醋排骨去，却在排骨的上方和另一双筷子相撞。我抬眼，正对上袁夏的目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怔怔的，忘了收回筷子。
　　饭桌气氛还未热烈便有了冷却的迹象。
　　“哎呀你们两兄妹都是喜欢吃糖醋排骨的，可别抢得打起来。”叔叔爽朗一笑，缓解了尴尬。我顺势收回筷子，咬在嘴里嘿嘿地笑，身旁飘来孙立阳警告性十足的眼神，只好又默默把筷子拿离了嘴边。
　　袁夏慢了一步，却没急着收回筷子，夹了一块，放到韩初璇的碗里。
　　韩初璇笑得矜持且羞涩：“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的……”
　　我听见心底一个声音毫无掩饰地嘲笑，看吧顾朝朝，又自作多情了吧！别胡思乱想了！你们没可能了！
　　他这样直白地表示对韩初璇的关心，不正说明他心里有了她？不正应了当时送他到机场的时候自己送他那封信？该开心的。
　　你该开心的！顾朝朝！
　　我自认为将情绪掩藏得很好，可是世界上有种生物就是用来提醒你自认为的不可靠，比如——孙立阳。他难得体贴地给我夹了一块土豆，土豆很好吃很入味，如果没有孙立阳那洞穿一切的笑容作陪的话。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是中华民族优良传统，但是没话说的饭局是很无聊的。所以孙某人发挥了他老师的特质，粗粗吃了几口之后便放下筷子，转向韩初璇。
　　“韩小姐和我大舅子是同学？”
　　噗……大舅子……要不是舍不得嘴里的姜汁核桃露，我真的会喷出来。算年纪，孙立阳要比袁夏大六岁，这一叫可把袁夏叫老了，难得的是孙立阳叫得面不改色。但是整桌的人似乎都觉得没什么，我也只能强忍着笑听他们寒暄下去顺便把自己大开的脑洞稍微补上一点。
　　韩初璇也放下筷子，看着袁夏，得到袁夏的默许，含笑回答道：“是。而且，我们正在交往。”
　　嗯，预料之中。我心里默默念叨，伸筷子夹菜吃。
　　“韩小姐在哪工作？”
　　“鼎峰集团。”
　　表示没听过的我继续夹菜吃，嗯，老妈手艺有进步啊！
　　“爸，阿姨，我还没跟你们说，我下星期一到鼎峰上班。”袁夏忽然开口道。
　　“好啊……你刚回国就找到工作，还是大公司，好事！”叔叔很激动，我妈也跟着咧开了嘴：“小夏啊，你跟韩小姐可是同事了。以后在公司可得多照顾着人家一点。”
　　我附和着点头，一边去夹我妈面前的辣子鸡。咦？谁的筷子？顺着拿筷子的手往上看，嗯？孙立阳？
　　“干嘛？”
　　他也不回答，只把我筷子拨离了那盘冒着红油光的辣子鸡。
　　嘿我这暴脾气！大家都知道，人有种东西叫逆反心理，通常见于十二三岁的发育中的青春期少年。我当然过了那个年纪。但是！什么时候我吃个东西也要受你限制了？！
　　中午夺冰激凌之仇翻涌上来，与阻挠吃辣子鸡之恨交缠，一股“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傲然正气在我胸中激荡！
　　“干嘛不让我吃！想饿死我啊！”不好喊得太响，不想在别人面前争吵，回家怎么打架是我的自由，在外面，不行。
　　我试图瞪大双眼来表达我的不忿，顺便试试能不能用眼神杀死孙大魔头。事实证明，经过两道镜片屏障的削弱的目光是毫无杀伤力的，并且，对上孙立阳这种杀人不见血的贱人……
　　他推了推鼻梁之上的镜框，神情十分认真：“你再吃就真成猪了。我不想多养个宠物。家里有糖雪球就够了。”
　　嗯，你猜得没错，糖雪球是只狗，孙立阳养了好几年的哈士奇。
　　他老人家一句话，把我在家里的地位拉到跟糖雪球同一水平，真真是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朝朝你咋吃这么多？”我妈也是刚看到我手边的一堆啃得倍儿干净的骨头。
　　“额……呵呵……今晚菜不错……妈……那什么手艺有进步……”
　　我妈指了指我右边，不无自豪地说：“今晚的菜都是小夏做的。”
　　原谅我词汇匮乏到只有呵呵以表示现在的心情。
　　“袁夏很会做饭？我也是才知道呢！”韩初璇很惊喜地开口。袁夏朝她笑笑，笑容里藏不住的宠溺：“以后你会知道更多。”
　　以后。
　　我耳边不知为何响起谁的哭喊，穿过雨声清晰得要命。
　　我们不可能有以后了！不可能了！
　　永远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