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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一念执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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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强烈要求雅西住院保胎,为了孩子的平安,雅西在医院里足足待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真不短。
三十多天里,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复制,而每一天里,最可怕的就是打针。天天如此,一针不落,全挨在了屁股上,痛得雅西看到护士就想躲,如此苦不堪言,也只得全闷在肚子里,结果就是吃什么吐什么,林妈给她补了那么多,人没见胖,反而比之前更消瘦了。
都说母子连心,雅西常想,或许连孩子都意识到了她爸爸的绝情,所以正在以她的方式抵抗命运对她的不公。
林妈同她开玩笑,说她是身体娇贵,吃不了当妈的苦,不过将来她的孩子会很孝顺。
只有母亲看懂了她的心思,一个人在时就问她:“小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你打算一直不理书祈,将来孩子出生了,也不让他见自己的儿子吗?”
她总是这样敷衍母亲:“妈,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有分寸。”
母亲慈祥,语重心长地劝她:“你应该跟书祈好好谈一谈,你总是这样不理他,真到书祈不再想见你时,你要后悔就来不及了。”
她喃喃低语说:“要真是那样,我就成全他。”
母亲急了:“小西,妈不准你说这样的气话!书祈也算是妈妈看着长大的,把你交给他妈妈最放心,你们两个人要是能好好过,妈的心愿也就了了。”
“好了妈,你就不要为我担心了,我听你的,我会找书祈好好谈一谈。”为了宽母亲的心,她答应母亲如果凌书祁再来医院,她一定好好待见他。
每每想起凌书祁,雅西就觉得心寒。
他来医院看她,从来不过问孩子的事,他对孩子的冷淡让她感到陌生和害怕,因为如此,渐渐地,她才开始不愿见他,好几次,都让护士把他挡在了门外。
她透过磨砂的门玻璃,看到他的身影伫立在门外,久久都未曾动一下,她下床走到门前,隔着一道门,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坠,有一次心一软,伸手就要去开门,可在门锁转动的那一刹那,眼前的身影一动,她打开门的时候,他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院。
之后,他便再未出现。
雅西刚住院的时候,凌书祁一天要跑上几趟来看她,虽然总是匆匆离开,有时候话也说不上几句,可他再忙,都一定会来看她。
后来,也许是因为她的冷淡,几天后他就开始每天来上一趟,给她带点吃的,或是用的,也不问她好不好,也不说几句让她宽心的话,总是一走便不再回来。
不是她爱使性子,无缘无故对他冷淡,而是每次说到孩子的话题,他就保持沉默,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雅西害怕他的满不在乎,更害怕他的沉默。
再后来,他就隔着天的来上一趟,雅西见他烦,就闷在被子里不理他,他呢,也就一个人在床边坐上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坐了一会儿之后就借口有事要走,而且说走就走,也不担心她在被子里闷出病来。
雅西嘴上总是满口不在乎,心里却清清楚楚的记着,凌书祁已经三天没来医院,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了。
她为孩子的未来担忧,也为她和凌书祁的未来担忧。
晚饭之前,雅西给凌书祁打了电话。
电话彼端,传来一阵久久的沉默。
“晚上来趟医院吧。”
他说:“今天晚上不行。”
一样的沉默之后,她又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谈,忙完之后你再过来,我等你。”
他似乎已经知晓她的意图,没等她开口就拒绝了她。
“晚上我有应酬,太晚了,我怕你等不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说。”说完他就要挂电话。
“凌书祁!”她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怕他又找来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她,她迅速按下了结束键,并关了手机。
晚上,当所有人都已经入睡之后,雅西还一个人傻傻的等着,累了,她就靠在沙发里,困了,她就闭上眼眯一小会儿。
到了又困又累,实在撑不住时,她一头倒在沙发里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房间里一切如初,只是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绒毯。
护士进来查房,问她:“睡得好吗?”
醒是醒了,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雅西双手捏着被头,还记得问护士:“有人进来过吗?”
“有呀,我不就是吗?”护士笑说,“我进来了两趟你都没有察觉,看来昨晚睡得不错。”
小护士早上刚换的班,精神、心情都如同此刻窗外的万物一样,然后便开始喋喋不休起来:“睡得香是好事,对肚子里的宝宝也好,你身体本来就差,就该多睡一会儿,好好休息休息。”
等护士说完,雅西又问:“除了你,还有人来过吗?”
小护士手头停了停,若有所思后,说:“没有。”
雅西想问绒毯的事,想了想觉得不妥,便没再开口。这时,值班的护士长恰好路过,见她醒了,便进来对她说:“昨天怎么躺这里就睡着了?这种天气最容易感冒生病,你体质这样差,为了宝宝你也要自己多注意。”
她抿着嘴唇微笑:“以后我会注意的,谢谢。”
雅西还以为昨天夜里凌书祁来过,身上的毯子正是他替她盖上的,听到此,心里不免失落。
等护士走后,她迅速换好衣服,趁来人之前,偷偷溜了出去。
在办公室里,雅西终于见到了凌书祁。
他一个人躺办公室那张宽大舒适的沙发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烟草味,他吩咐过范逸不见任何人,所以她的闯入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他微微挪动身体,喃喃说:“几点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早上的会议延迟,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雅西走到沙发前,静静凝视他的眉眼,语气极为冷淡:“这个点还在睡觉,好像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忙。”
闻声,他睁开眼来:“雅西?”然后从沙发里跳起来,吃惊地瞪着她。
“我们谈谈好吗?”
许久,他点点头:“好。”
她说:“凌书祁,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无论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可能答应你放弃这个孩子。她不是你一个人的,她在我的肚子里,只有我有权利决定要不要她。”
“我不是不要她,而是她来的不是时候。”
“凌书祁!”
“雅西!我是为你好,做这样的决定,我的心比你更痛!”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我问你,你想过要这个孩子吗?你爱她吗?但凡你有一点点爱她,你都不会做出不要她的决定!”
凌书祁无言以对,为了掩饰他的害怕,他转过身去:“你非要这样理解,我也无话可说。”
他再一次做出退让,可她并不要他的“无话可说”,也不要他的退让。
小时候,雅西觉得自己缺少父母亲的疼爱,她是什么都有了,可是少了家庭的温暖,输了爱情之后,她变得很脆弱,她不能让她的孩子将来出生以后,没有爸爸疼,她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我们,”她声音低了几分,带着无限的伤感,问他,“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纹丝不动的屹立在眼前,如同一尊雕像。
她质问他:“你的爱为什么这样自私?”
“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如果我不自私,今天站在你面前的人可能就未必是我凌书祁。”
“是啊,如果不是你自私,我们也许不会结婚,也就不会彼此折磨。”
他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她问:“雅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我听着。”
“我们结婚之后,你快乐过吗?”
“你觉得我快乐吗?”她笑了笑,“一开始,我真的觉得我不会再有什么快乐可言了,我曾经甚至想过一走了之,可是不管你相不相信,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光,我渐渐发现,那些曾经刻在我心里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愈合,我不再像从前那样悲观,有你在,我心里很踏实。我任性过,也后悔过,但不能否认,因为你,我一点一点地找回了已经失去的快乐。”
话到这里,她真的绝望了,对凌书祁也不再抱有幻想:“我的孩子,可以没有爸爸,将来孩子出生了,我会好好照顾她,你就放心好了。”
她转过身,同他背对背站着。
看着眼前的大门,她的眼底涌现了泪光,她边走边说:“凌书祁,我还你自由,我们离婚吧。”
她走得很慢。
“雅西!”
她傲慢地抬起头,无视他的喝止继续向前。
“赵雅西!”
她却更加义无反顾的加快了步伐。
“赵雅西!”一个箭步,他冲上前从身后拉住她,“不要轻易对我说那两个字!”
“放开我!”
“别这样。”他稍一用力,就把她拉进了怀里,然后紧紧拥着她。
“你就放了我吧,我欠你的,反正是还不起了,我也不想还了。”
“小西,别说了……”
“我们离婚好吗?”
“我认输,”他不断吻着她的发丝,“我们有五年之约,五年不到,你不能单方面毁约,你毁不起。”
“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不是,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一个吴以深已经让我输得一败涂地,要我拿你的身体开玩笑,我真的输不起!小西,你明不明白?”
她低低地说:“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医生,万分之一的可能,要是真如医生所言,那我也认命了。”
“不可以!我不能让这个‘万一’发生。”
“我懂。你放一万个心,有你在,我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生活,好不好?”
凌书祁最终没能抵挡住诱惑,输在了她为他描绘的美好未来上,松口答应了她。
一切又归于了平静,但雅西还是感觉到了凌书祁的变化,对待孩子的问题,他比从前更缄默了。
出院的前一周,雅西意外在医院遇到了灵犀。
一切都和预料中的一样。
她小腹微隆,确实怀孕了。
这个消息雅西很早之前就已经从杂志上看到过,所以那一刻的确认,让她在面对灵犀时,仓皇而逃。
雅西住的是单间,那一层楼环境极好,平日里来探病的人很少,是个安心静养的好地方。
那天,凌书祁刚好出差,要她再静养几天,等他回来后就来接她出院。因为家里有事,母亲说好要到晚上才来,一个人在病房里待着闷,见窗外难得天气凉爽,气候宜人,便打算下楼去走走。
在电梯口等了很久,奇怪的是抬头处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直显示停留在第9层,等了好几分钟都没见电梯再上一层,雅西想,或许是电梯出了什么故障,正巧这时,听到楼梯口那边闹哄哄的,听声音,至少有十来人。
她心中好奇,等电梯又不来,便想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才走了两步,就看到一行人你推我挤,气势汹汹的一拥而上,两三个身强力壮的保安被逼的连连后退,毫无招架之力。
从这群人的行头打扮来看,很明显就是一群娱乐记者。
看来医院里是住进了公众人物,大概是哪位知名女星,瞧这阵势,分量应该不轻。
不过这里是妇产科,无论是哪位大明星在这里安胎,应该都不希望被记者盯上。
按理来说,记者是不可能轻易上来的,何况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人,要不是刻意安排,就是有人露了口风。
不管住的是谁,这条娱乐头条明天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里那里!”
“咔擦咔擦!……”
耳边一片嘈杂的喧闹后,眼前就被闪烁的灯光刺得一片白茫茫,等雅西晃过神,只听记者中有人在喊:“拍错了!”
但还是有记者不停地按下快门。
外面的嘈杂终于引来了护士,护士不由分说,用瘦弱的身体挡在了试图“强攻”的记者面前。
“这里是医院!禁止大声喧哗!”
记者们一个个虎视眈眈。
一位记者大声问道:“我们得到消息,听说灵犀在你们医院,她是不是来保胎的?”
另一记者追问:“灵犀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灵犀是一个人来的吗?听她的朋友说她是来堕胎的,是真的吗?”
……
雅西这时才知道记者要找的人是灵犀。
“什么灵犀?这里是医院,病人都需要休息,请你们立刻离开!”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咄咄相逼,有人趁乱闯了进去,有一名年轻的男记者,突然退出人群挡住了雅西的去路。
“小姐你好,你见过灵犀吗?能告诉我她住在哪个病房吗?”
雅西安静地望着前方的走廊,退了两步,从对方身侧绕了过去。
那人却不死心,一个箭步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你一定见过灵犀对吗?请你告诉我好吗?”
雅西好笑地转过脸望了对方一眼,冷声问:“灵犀是谁?”
那人极为惊讶,仿佛地球人都应该知道一般,他说:“你真的不知道灵犀是谁?”
“我没兴趣知道,请你让开!”
对方因她的反应而一怔,知道自讨没趣,便放了她走。
雅西才走了几步,只听到身后一片喧哗,相机的快门声和人群的骚动将整片楼区震得不得安宁。
她还是没有忍住,转过身,在人群中发现了灵犀的身影。
灵犀有些不知所措,尽管表现的落落大方,不为动容,但眉宇间平添的几分怒气以及眼神的闪烁不定,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一幕。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灵犀在镜头前早已是千锤百炼,那片刻的慌乱表明她对这一切事先并不知晓,所以才毫无防备。
在雅西转身的同时,灵犀的视线透过人群落在她身上,虽然两个人没有机会说话,但雅西已经猜到,灵犀出现在这里,是特地来见她的。
灵犀默默地望着她,很快转身同眼前的一片人群消失在了走廊里。雅西仍站在原地,回头望着灵犀消失的地方看了很久很久,才记得转身离开。
那一刻的心悸,一直持续到了入夜,没有缘由的心慌意乱。
灵犀是一个藏着故事的女子,她的眼底,透着一股深深的哀怨和不平,雅西只希望,这一切都不要与她有任何的牵扯。
尽管一再宽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还是觉得心烦意乱,她从未如此担忧过自己的婚姻。如今,她已经不可以失去这段婚姻,她不能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失去爸爸的疼爱,她要给她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一份完整的爱,让她健康、快乐的长大成人,她有责任保护她,给予她该有的一切。
可是她已经不能确认,凌书祁是否有和她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