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鲨鱼和海豚》安长清

3、第三章

　　凛喜欢日本文化，喜欢日本食物，喜欢日本浓厚的传统气息，这些都是他在澳大利亚所感觉不到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所以当似鸟在县大赛前邀请他一起去庙会，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庙会会场在海边，各色各样的传统小吃和小玩意。望着擦肩而过的人，凛难得地放松了，果然只有穿浴衣才像是日本人吧。
　　“凛前辈，你要不要吃团子？”似鸟望着摊前一串串圆滚滚的东西，兴奋地问。
　　“你想吃就去买吧，不用给我带。”凛摸了摸似鸟柔软的头发，难得露出一个笑容。
　　“好，那我待会儿再来找你。”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似鸟握着钱包，往买团子的摊子跑去。
　　吃货的世界多好啊！

　　凛找了个人不怎么多的地方，躺下望着远方的天空，繁星满目。
　　“嘭！嘭！”
　　远远的地方有烟花绽开，照亮了夜晚，在海面映出璀璨的倒影。
　　在进处，有两个小孩儿在比划着游泳的姿势，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与其说是游泳姿势，倒不如说狗刨来得更恰当。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小孩拿着水气球过来了。
　　其中一个小光头粗声粗气地说着：“你看，这是刚才一个蓝眼睛大哥哥给我的，我们四个人，刚好一人一个哦！”
　　“真的啊？”一个孩子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过水气球，笑弯了眼睛。
　　“哼，别以为我会白给你们哦！”小光头双手叉腰，故作严厉地说，“下一次岩鸢小学游泳接力上，一定拿下第一名！”
　　“行！”
　　“拿下接力赛第一名！”

　　听到这里，凛从微凉的石板上站起来，直直地往岩鸢小学走去。
　　“凛前辈，你去哪里啊？再往那边走就没有摊位了。”正巧似鸟刚吃完团子，过来找他。
　　凛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你自己先回去吧！”
　　“凛……凛前辈……”似鸟弱弱地叫了一声，还是没有跟上去。
　　他为什么觉得，现在凛前辈的背影那么落寞？好像很伤心的样子，可是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算了，想不通是为什么，似鸟转身继续投入事物，说不定他再吃两串团子，前辈就回来了。

　　岩鸢小学游泳馆。
　　池子边上的樱花早已凋谢，剩下一树翠绿，张扬着生命的活力。
　　望着满池的水，他想起了之前那场比赛。那是他游得最畅快，最开心的一次。跃跃欲试的少年，嘈杂的加油声，哗啦啦的水声，以及因为紧张自己的心跳声。那时候他就知道，和大家游泳，是他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
　　盛夏夜晚微凉的海风吹过，吹散了年少时的美梦。现在都不在了，是他亲手丢弃的。他为了前进，甚至抛下了曾经他最看重的景色。

　　*****
　　“什么？我竟然没有被分到接力组？”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才入部，再多练习一下。”橙色头发的御子柴清十郎说道。
　　“为什么？是我实力不够？”凛皱眉。
　　“不是。你在个人百米自由泳中的表现，我们都看得清楚。”御子柴摇头。
　　“那是为什么？部长，你应该知道，我有多想参加这次的接力赛！”接力赛是他和遥他们一较高下的机会，他必须要去！

　　“不为什么，你的成绩我都看在眼里，这只是时机未到，好好练！”御子柴大咧咧地拍了几下凛的肩，然后扎呼呼地去找别的队友。
　　御子柴走在路上，他并不想错过松冈凛，这个新学员的实力很强。可是这次参加接力的都是三年级的，他们这次游泳后就要退役了，而且他们成绩也不差，作为部长，他必须得完成他们一个心愿。但愿这个后辈能够想清楚。

　　望着御子柴的背影，凛气愤得一脚踹了边上的垃圾桶。
　　“哐当！”不锈钢垃圾桶倒地，发出巨大的声音。
　　凭什么他不能参加！
　　他想和队友们一起游泳！他想参加接力赛！

　　他在澳大利亚的那几年并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国外人注重团队合作没错，可是他们也同样注重隐私。虽然赢得比赛，团队能够取得胜利，可是完全没有记忆中赢得比赛的兴奋和激动。这次回来，他参加了县里的游泳强校，就是为了体验这种感觉。

　　夜晚他又做梦了，梦里有温暖绵长的夏天，有长长的海岸线，梦里有他们设计的花坛，他在参加接力赛，跑步回家。
　　梦里还人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接力赛呢？
　　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年幼的真琴问他：“你为什么对接力赛这么执着？”
　　记得当初他没说出来，可是这次在梦里，他竟然说出来了。
　　“我爸爸曾经在小学六年级赢得接力赛冠军，我也想走他的路，所以我相信你们是最棒的团队，能够让我走得更远。”

　　梦醒，曾经的伙伴早已不在，窗外一轮弯月散发着清辉。
　　“如果你愿意一起游，我就让你见见从未见过的景色。”这是他当初对遥的许诺，遥，不知道你看见了没有？
　　如果你看见了，就继续替我看下去吧，凛闭上眼，如果这样，我就可以继续追求你所不屑的排名了。
　　此时的凛已经渐渐明白，他和遥追求的东西，早就已经不同了。

　　*****
　　县大赛前一周天，当凛从游泳馆出来时，没想到遇见了那个眼镜男。
　　眼镜男嚣张地冲他吼着：“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凛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对方直接把他逼到墙角：“你为什么突然提出参加接力赛？”
　　凛讨厌别人用这种态度对他，只是冷冷道：“这不用你知道。”
　　眼镜男却是不放弃，冲他说：“那就让我替你回答，你想突破遥，想要赢了他。”
　　是又怎么样？凛放下眼皮，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与他无关，我只是追求更高的目标。”

　　眼镜男像是接受了他的说法，继续道：“那我换个话题，你对遥的看法又是什么？”
　　松冈凛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就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了，他对遥的感情没有必要告诉这个外人。
　　“以前你脸上总带着笑容，和他们在一起那么快乐，我相信你最了解接力赛的快乐。可是你现在究竟经历了什么？”
　　凛冷淡道：“这与你无关。”

　　“与我有关！因为我才是受害者！”眼镜男大吼，像是不甘心似的，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到了他身上，“可是大家无论如何都把你挂在嘴边，无论说什么都是凛凛凛，你们烦不烦！究竟把我放在哪里了！”
　　凛没有说话，他哪里又不是受害者了？面前这个眼镜男还不是时时刻刻都陪在遥他们身边，就连他想接近都变得那么困难。

　　眼镜男还没决定放过他，一股脑地吐苦水：“你为什么又突然冒出来游接力赛，你都赢了遥前辈了！初中时他为了你放弃游泳，你还想怎么办！！”
　　等等，遥为了他而放弃游泳？
　　凛懒懒的眼神变得锐利，一把抓起眼镜男的衣领：“你说遥为了我放弃游泳？”
　　“没错，在你初中输给他后，你哭着说再也不要游泳了，遥以为他打击了你，所以也放弃有用了。”

　　凛放开眼镜男的衣领，重重靠在墙壁上。
　　“你走吧！”
　　“什么？”
　　“唧唧哇哇的烦不烦！”凛推开挡在眼前的眼镜男，“你叫龙崎是吧？我说了让你走！我想成为他们的队员！和他们走在一起！赢得比赛，让他们的话题中出现你的名字，而不再是我！”
　　龙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脸都是震惊，喃喃道：“为什么？”

　　凛转身离开，并未告诉他这个答案。
　　因为我对不起遥。

　　*****
　　县大赛前一天，旅馆外的海滩小路，夜。
　　“遥？”望着这个身影，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疼痛。真琴竟然罕见地没有和他在一起吗？
　　“凛？”蓝发少年也有些意外，抬起头惊讶地望着他。从凛这里看过去，刚好能看到遥深蓝的眼中倒映着路灯，像是他们头顶布满星星的蓝天。

　　凛清了清嗓子，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们聊聊吧。”
　　遥点头：“啊，好啊。”
　　说是要聊，可是两个大男人沿着海边的小路走了很远，还是没有谁能先开口。
　　耳边是哗啦啦的浪花声，身旁遥的头发被海风吹乱，凛从未觉得自己有这么轻松，仿佛这条路能一直走不到终点。

　　凛侧头望着身边的遥，缓慢说道：“其实初中我输给你后，并没有生气。”
　　“啊？”遥转头，面瘫脸成功碎掉，“可是当时你的表现……”
　　“笨蛋，当初我不是生你的气呢，”凛伸手揉了揉笨蛋遥的脑袋，凛生涩的反应让他笑了起来，“我是气我自己没用，我在澳大利亚的训练不如意，只是当初不好意思向你哭诉，所以才采取了那么一个极端的方式。”

　　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是想向我哭鼻子。”
　　“滚，你才哭鼻子。”凛伸手拉过遥的脖子，毫不客气地蹂躏了起来。
　　“哎哎，你放开我啊。”遥伸手想要掰开他的手，可是力气不够，只是被死死地卡在那里。
　　凛咧嘴邪恶一笑，低下头，沉沉说道：“叫声哥哥来听听。”
　　鲨鱼牙齿几乎还差一厘米就碰到对方耳廓，凛湿润的气息喷洒到蓝发少年耳边敏感的肌肤上，引起怀里人轻微的颤抖。

　　“滚！”遥涨红了脸，可是并未挣脱开凛的钳制。
　　“真的不叫？”凛声音低哑，望着少年那段白皙纤细的脖颈，难耐地吞了吞口水，半威胁半诱惑的说着，“如果你不叫，我可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哥哥。”遥的声音小得几乎和海浪声混为一体。
　　“什么，我没听见。”凛故意为难他，大声嚷嚷着。
　　“我说——”遥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把走神的凛推倒在地！
　　“你这个混蛋！”

　　“哈哈哈！”见遥气急败坏的样子，凛难以控制地大笑了起来。
　　“这么捉弄我很有趣吗？”遥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头发，望着躺在地上笑得形象全无的凛。
　　“哈哈哈，怎么不有趣？捉弄你都很有趣。”笑到最后，凛甚至拉过站在一旁的遥，一起躺在草地上笑，遥没好气地准备起身，却被凛拉住。凛收敛了笑容，指着头顶的星星，遥抬头，他也不坚持了。

　　夜空像是被白点弄脏了的黑布，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密密麻麻的星辰。宇宙中还有那么多发亮的恒星，那么在恒星系统中，又有多少个像地球这样的行星呢？是不是他们星球上也有生命？
　　凛想到这里才恍然大悟，他和遥的相遇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他侧过脸打量着身边的遥，细致的眉眼，蓝色的瞳孔，他们两个有多久没这么一起闹了？
　　其实也不是故意欺负遥，实在是他想不出其他道歉的方法，他能想到的，就是和遥打闹一场，或者两人打一架，这之后，兄弟还依旧是兄弟。

　　“遥，初一那年我回到日本，是和你比赛之后，才再次涌起游泳的念头。”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嗯，”遥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凛磨磨蹭蹭地问：“还有一件事。”
　　“你说。”

　　凛转了个身，让自己的正脸对着遥：“你是怎么看待真琴的？”
　　“啊？”没料到他会这么问，遥的瞳孔有一瞬的失神，像是要把这个问题搪塞过去地说着，“就那样呗，还能有什么。”
　　“别给我敷衍了事，我要听你的实话。”凛掰过遥的脸，望着他眼睛说着。
　　“没……就是觉得没有他会很不习惯，从小就在一起的人，哪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看法。”遥别过脸，罕见地脸红了。
　　“那我呢？”凛凑过去，几乎是呼吸交错地问，“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简单多了，遥松了一口气：“朋友嘛，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当你是我的朋友！”

　　从遥的反应中，凛几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其实遥也是喜欢真琴的吧？
　　不知是谁说过，海誓山盟的相爱，抵不过默默无闻的陪伴。

　　两人又仰头看了许久，不只是谁说明天还有比赛，这才恍然大悟，悻悻然地起身。
　　“遥，明天的比赛加油。”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