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凤》云翼风澜

19、第五章：殊途（2）

　　病情逐渐好转，但天公不欲作美，到了年底，又是一个诸事艰难的冬天。
　　好不容易捱过去大半，元嘉三年春，正月十六，新年的祥和喜庆还依稀在目，朝中就忽然生变。手握禁卫六军的到彦之、王华，动如雷霆。徐羡之父子、傅亮、谢晦之子，同日被杀。徐羡之那位公主子媳，不论愿或不愿意，也被一大群兵士和内侍前呼后拥地接回了宫里。谢晦其余在京家属——夫人、同母兄弟、女儿、侄子，一律下狱——包括了当日奉诏离绝的彭城王妃、另一位宗室县侯的夫人，和那位曾被父亲提起过不止一次的“阿菘”。
　　算起来，也不过……区区几岁的女孩子。
　　但她和沈璞的瓜葛，原本也就是做父亲的之间，往日有那么一说，年纪实在太小，甚至没行过正正经经的礼，所以似乎，也不需要沈林子上表请罪什么的。
　　只是居然什么也不必做，做了或许更糟，未免令人错愕，甚至怃然。
　　原本不欲卷入是非，但更大的事来了，自己也便什么都做不了。
　　原本想的是徐、傅与谢晦之间，可能要出事，就像往年影影绰绰争夺君心与大权一般；但不曾想，君王终究更记着那两位兄长之死，对他三人，一视同仁，都不肯放过。

　　兄长终究是兄长。徐、傅、谢，也都有兄长。可是，这三位没有一位能料想，年少的君王，会这样念着他那两位……论其才德，远不如他本人的，兄长。
　　甚至沈林子，也算漏了这一着。

　　所以徐、傅、谢，千方百计，要守住那已得了的功名什么的……如果是一座城，或者是一处营寨，这并不难。可是，一个人的心思？……
　　倘若从未得到，谈何“守住”；如果曾经也触碰到一点边缘，难道，便真的能“守住”？
　　他三位，没有一个真正在战场上去“守”过什么的经验。
　　沈林子倒是有，可那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八年。况且，即便如此，他连那三位的心，都称不上“守住”，遑论先帝的君心，甚至也不敢想当朝天子……

　　所触碰的只有边缘，所能着力的只有指尖，是真的得到了吗？哪怕抓住的，更多一点，可是抓得太紧，也不过随着手中那块扳断了的、悬崖边的岩石，颓然坠落。

　　许许多多战阵上见闻的类似情景，在阖上眼时，江潮海浪一般，纷至沓来。那是他不愿去想但又永远也忘不掉的旧伤，也未料想竟在一个小小女子的命运之中，全然闪现。

　　他几乎陷在了里面，也陷进了本以为早已走出的噩梦。
　　于是，也不曾留意接下来的两个大消息。

　　傅亮被杀，护军将军的位置，也就空出来了。于是皇帝一句话，给了到彦之。
　　领军将军的职位，果然空了出来。

　　檀道济、王弘，翌日被宣入朝。这两位原本一个在江州，一个在广陵，偏偏此时一宣就来，颇有人怀疑他二人是提前得到了什么消息，悄然回京，就在江上等着。

　　沈林子也得到了宣召，却比他两位稍晚，因此才进了含章殿，就见这两位也在御座之前坐着。当下分头见礼，才从皇帝口中知道，这两位如今王弘补了徐羡之留下的空，另一个将要接前一个的位，而那彭城王刘义康，则在与前王妃离绝之后，立即挂上了荆州刺史的衔头，要随着皇兄亲征的御驾，去和曾经是他妇公的人，争夺州伯之位了。

　　“皇后也记着先时……谢宣明和他那几位同母兄弟，对嫡母的兄弟，全不待以舅礼，对她也颇有算计。对嫡亲表兄善待诸舅的情分，当然也念得深。”皇后另一位姑父王弘，这时在旁边，望着一时不知如何叹息的沈林子，叹出了他自己的那一口气。“此回陛下本欲夷宣明三族。谢宣远一房躲过此劫，也多有赖于皇后。”

　　你本想借重她来算计他人，却没想到因此她也计算着你。

　　沈林子目光黯然一垂。旁边檀道济似乎并不明白谢晦先前这些心事，又投来关切目光。于是沈林子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大毛病。

　　皇帝便在御座上轻轻一欠身，仍旧是透着跳脱的少年声音：

　　“教朕多念着兄弟好处的，除了皇后，首推沈中兵当年的亲身垂范。”

　　沈林子呼吸一顿。而那御座上的少年，言锋却并未暂停：

　　“要朕认是长辈，得有长辈样子。那口口声声，宣称大兄举止无君王体的，难道他废帝弑君，就有大臣体？口口声声，仲兄专命擅杀，致失关中，致令万千同袍埋骨无所的，难道自己谋害仲兄，便不是擅杀了么？朕未发话，轮到他来说？朕偏不服，也有所望于沈将军。”

　　if线测试部分，非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