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已老时间仓》棉毛衫

11、 第一章 ● 10

　　什么都顾不上了。那是妈妈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许宁初着急地跑过去。排水沟并不深，上面盖了井盖。断了栏杆的地方，间隙比较大，她把手伸进去，探试着摸着硬币。可是她只摸到泥土，潮湿的泥土。天越来越黑，阴云密布，雨随时可能掉下来。她想要把井盖给挪开，可是井盖纹丝不动。

　　看到洒落一地的书和文具，裴少屿真的哭笑不得。他最近是做了什么好事让他碰见许宁初这样的女生。啊呸，是大妈。这脾气，吃了炸药了，我还没发火呢，你发什么火呀！

　　算了，一张照片而已，也许她自己不经意掉在什么地方了，自己不知道。何必再跟她计较呢。大不了回去拉上肖潇再照一张吧。

　　看着马上又要下雨了，裴少屿只好帮她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装进书包，拎过去给她。

　　“不就是一块钱么！”

　　“你知道什么？”她回头冲着他大吼一声。虽然努力抑制，可还是忍不住泪水夺眶。

　　他只看到晶莹的大颗泪水漫过她眼角的褐色泪痣，像海水漫过沙堤，划过脸庞滴落。瞬间震惊了。她这是哭了么？又哭了！第一次撞到她的时候也是双目盈盈。是被我裴少给欺负的么？我又怎么了，明明就是大妈你拿了我的照片，又是你自己要这么决绝地把东西全部倒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小混混拦道抢劫呢。

　　“大妈，拜托，我没虐待你吧？！你至于吗？赔给你成吗？”

　　“你赔得起吗？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

　　她继续在阴沟里摸索着硬币。

　　他毫无防备被这句话给震慑了。原来如此。看她那么吃力地寻找母亲唯一的遗物，他弯下腰，帮她掀开了上面的一块井盖。

　　蓄积已久的雨下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怕打着地面上的一切。

　　“下雨了。”他对她说，她却无动于衷。他把衣服兜在头上跑到附近的小店里躲雨。

　　她还在雨里，拼了命似的，不停地找。吃饱了的流浪猫并没有离开，淋着雨，感恩地围在她的脚边。

　　“找到了！”她兴奋地叫出声来。庆幸的是在雨水汇聚成流，冲到沟里之前，她找到了那枚硬币。她的泪水掉下来和雨水流到了一起。

　　他在小商店买了一把伞，走回去替她挡住雨水。

　　有人替她挡住了风雨。许宁初抬头，又撞上了他的眼睛。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裴少屿，把伞往她的手里一塞，只好离开，让她自己平复。

　　他走了，她蹲在地上，双手握着那枚硬币放肆痛哭，旁人又怎么能懂这枚硬币对她的重要性。也不光是一件遗物那么简单。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喷涌而出，泪腺里面到底蓄积了多少泪水啊。她想念妈妈了。如果妈妈还活着，那该有多好啊！如果妈妈还活着，绝对不会让宁初吃这么多苦，遭这么多的罪。如果妈妈还活着，就不会让宁初还在很小的时候，还没有道德观念的时候就爸爸摆布成为一个女骗子。妈妈如果还活着，宁初会是很幸福的孩子。

　　雨声太大，把她的哭声掩盖了，在路上奔波往家赶的路人，只看见地上一把大大的雨伞里面，蹲着一个小姑娘，肩膀不停抖动着。

　　等她慢慢恢复平静。才想起来晚上还有兼职要做。她把她的猫安全送到路边能够躲雨的屋檐下，去搭乘公交车。

　　到了鱼乐居，她迟到了至少半个小时。颂如姐反倒过来安慰她，说没事的，今天暴雨，也没什么客人。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她真的觉得疲倦极了。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她仍恍如梦中。她最为确定的一点就是，钱骗到手了。被骗的冤大头叫做裴少屿。

　　之前被冤枉，自然火气大。现在心情平复了，才发觉，人家才是受害者好不好。许宁初，明明就是你把魔爪伸向无辜的他，抢了他的钱包，骗了一万多块钱。现在，他和他女朋友的照片丢了，不管怎样也要道个歉啊。又一桩冤假错案，受冤的认可是他！

　　“阿倩——阿倩——阿倩——”她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完了，绝对是“大叔”在诅咒自己，弄丢了照片，还装柔弱。看到身边靠在椅子上裴少屿买的还在滴水的那把雨伞，心里一万只鼓上下敲打。怎么办，怎么办，好像确实很对不起人家。

　　她阖上眼睑，脑子里冒出来一个细节。中午回宿舍取钱包的时候，吴彩蔚在寝室，而且只有她一个人。难道是她？

　　回到寝室的时候，韩皙在走廊上拖地。

　　她走过去，“怎么又是你拖地，公共卫生要大家轮流来做。”

　　“是她们安排的呀，我也没有办法。”

　　太过分了，简直欺人太甚，有本事何不冲着我来。她拽过韩皙的拖把，却被韩皙制止了。

　　“算了，吃亏是福，没有关系的。这点小事，真的没必要。反倒是你，小心她们。”

　　“小心她们？”

　　“吴彩蔚她们在里面造你的谣言，说你的坏话。”

　　她站在窗外侧着身体听。

　　“我就翻到她枕头底下有一个钱包，打开来就是这张照片。”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照片？”

　　“是啊，现在回想，我今天翻到的她的钱包可能都不是她的。好像是男式的。”

　　“钱包呢？”

　　“我刚把照片翻出来，就听到走廊上有声音，我赶紧把钱包塞回去。照片没来得及放回去，钱包就被取走了，就剩这张照片。不过呢，如果你们把今天的事情连起来想……”

　　“对啊，彩蔚，你看到的那个钱包是裴少屿的，是她偷了他的钱包，所以他才会兴师问罪过来要的。只有这样解释才通的。”

　　待她跨进寝室，刚才还口无遮拦的一群人瞬间噤声。吴彩蔚快速地将一样东西藏到了身后，又夹进一本书里。她心里的疑惑已经得到了肯定。

　　夜里等她们都睡着了，许宁初爬起来偷偷翻开了吴彩蔚的包，找到了包里夹着的照片。

　　次日的清晨，许宁初在恩驰大门口，等裴少屿。

　　裴少屿和肖潇两人下了车，结伴而行。许宁初藏在一株树后面，深觉着那姑娘本人比照片还要好看。两个人也很登对。

　　不知道怎样称呼他的许宁初半天才叫了声“喂”。

　　“你先进教室吧。”裴少屿双手插兜，对肖潇说，“她就是那个我开车不小心撞到的人。”

　　“嗯，好。我帮你把书包也拿进去吧。”她很体贴地摘下他的书包，又冲着许宁初微微一笑，打了招呼，进了校门。

　　许宁初把照片递给她。“对不起。昨天，这张照片被我的室友拿走了，而事先我也不知情。”

　　“恩。”他面无表情接过照片，转身就走。

　　永远都慢半拍的许宁初才想起褐色雨伞还握在她的手中。“喂！”

　　她追上去把伞还给他。“昨天那样真的对不起，还有真的谢谢你！”可是她还没有说完，他已经走了。

　　望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她在心里不停的念着：“对不起，以及，谢谢你！谢谢你的一万一千五百块”回学校的时候脚步都很轻松。这是最后一次，了结了吧。

　　从此，你再也不用跟我这种人，这种可恶女骗子，有任何交集，裴少屿。我过桥，你走路，愿你的前路都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