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失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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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灵均赶到之时，楚正则浑身浴血，四周俱是残肢。
“正则——”楚灵均颤声道。
楚正则双目赤红微凸，眼角太阳穴青筋虬结鼓起，他紧握着长剑应声回首瞧来，口中“嗬嗬”声响却是说不出只言片语。
楚灵均试探着朝他走了两步，楚正则右臂挥动，长剑刷的指向楚正则。
“正则，是我——”楚灵均急的喉头几欲哽咽。
楚正则身子晃了晃，“哐”的一声，重重倒在地上。
楚灵均疾步上前，将他的头托在怀里凄声喊道：“正则！正则！”
楚正则呼吸微弱，脉搏却跳得极为急促。
楚灵均将人带回阁中，请了阁中医者照看，所有人俱是沉眸不语。
两日后，千秋阁在江湖中发布告示，广招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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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正是百花齐放香风送暖的时节。
满园的花团锦簇，簇拥着中间一座很是精致的八角飞檐的亭子。
他就端坐在亭子中，一袭白衣，风过衣袂飘飞，飘渺如烟，纤指弄弦，琴声悠悠。
纤长白皙的指尖在弦上轻盈跳动，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若上好的羊脂白玉。
一曲终了，他抬首冲他浅浅一笑，原本冷肃的脸，霎时如冰雪消融，暖意微醺。
旁边金兽炉中焚着香，香烟袅袅，他的面容也在烟雾后瞧不真切，但他就是觉着他是在冲他笑，应当是很温润的男子，笑容亦是柔和，一如南国的水，缠缠绵绵将他一颗心都溺在这个清浅的笑容中。
他提笔饱蘸浓墨，铺开一张宣纸，玉镇纸压在上方，笔走龙蛇写：“听君一曲湘江曲，声声写尽湖波绿，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
忽的周身一冷，他哆嗦一下自梦中惊醒，却还未回过神来，犹自想着梦中的白衣男子。
梦中的男子极为熟悉，不过，那人哪有那般温和，素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不，曾经也对他极尽柔和过的，不过，也许那也是他一时兴起所玩的游戏罢了，后来不是翻脸无情了么？
每天晚上入梦，大约便是他最为快活的时候了。
“醒了啊——”声音冷冷的自左侧传来。
楚正则身子一僵侧头看去。
梦中的人慵懒的倚在榻上，一袭红色滚金边的衣袍更是衬得他容颜如玉。
手中捧着一杯茶，楚灵均垂眸轻轻吹散蒸腾的水雾，长而浓密的睫毛密密匝匝的遮去了他眸中的神色，教楚正则瞧不出他如今的心情如何，他以茶盖撇去茶水上飘着的浮沫，抿唇轻啜一口茶水。
这一番动作，优雅至极。
楚正则瞧不出他的神情，他此时侧对着他，只瞧见他弧度优美的半张脸，唇角微勾，似是含着一分笑意。眼睛细而狭长，眼角上挑，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扇形的阴影，眉眼浓丽英气，倾城之貌。带着几分凌厉，隐隐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度。
楚正则的头发还在滴滴答答的滴着水，他不发一语的僵在床上，心下有些惶然。风透窗而入，卷进几片枯叶，冷风激得他不自觉的抱紧双臂抖了抖，身上的伤口也被牵扯的骤然发疼。
容妈提着水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良久，神情松动，叹了口气。
楚灵均将茶碗“嘭”的摔在榻上的矮几上，抬眸斜斜向他看了过来。
他被那一声惊得心里震了震，抬头对上楚灵均冷冷的眸光，又仓皇别过头去。
却不知，这次是什么刑罚。
“容妈！”楚灵均起身，稍显苍白的指尖抚平袖口的褶皱，拢了拢身上的火狐裘，慢条斯理的吩咐道：“先去刑堂领罚，再关入静室思过三日。”
容妈皱眉道：“尊主，公子昨日方回来，身子又受了伤，今日方未能准时起床练武，也算情有可原，那责罚便免了吧"
楚灵均冷哼一声：“思过五日！”
转身向门外走去，至门口，止了步，并未回头，冷声道：“你办的这件事，本尊很不满意。”
说罢，楚正则看着他穿过庭外的花丛，红色宽大的衣袖拂落一地的缤纷，转过假山不见了身影，暗自松了一口气。
的确，以他的能力，不至于重伤而归。
这些伤，不过是为了一个人。
还好，此次责罚并不是特别重。
刑堂的人已得了令过来，只道：“二公子，得罪了。”
便将他从床上拖下来。
公子？
他冷笑，什么公子？他在这千秋阁，分明连下等的奴才都不如。
身子仍有些发虚，他下了床定了定神，脑袋的晕眩感稍退了些，便随着那些人走出了屋子。
容妈神情复杂，喃喃道：“别恨他！别恨他！...”
怎么会不恨，他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将其挫骨扬灰！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得等等。
楚正则面上浮出奇怪的笑。
五十铜杖，打得他皮开肉绽，刑堂的人懂得分寸，每一杖落下来极疼，却并未伤及骨骼，故而伤口虽瞧着凄惨却并无大碍，不过伤及皮肉罢了。
容妈手微微发抖，自袖中掏出一个青花小瓷瓶，拨开瓶塞，倒出几粒碧色的药丸在玉碗中，拿水化开成糊状。
又在水盆中化了一粒药丸，在微微泛着青气的水中净了手，指尖沾了药糊，轻轻往楚正则臀部狰狞的伤处抹去。
楚正则静静趴在床上，偶尔轻嘶一声，容妈的手便颤一颤，动作愈发轻柔。
“真是多亏了容妈了。”楚正则忽而出声道：“这两年幸得您护着，正则才得以在楚灵均手中存活。”
容妈唇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住了嘴。
她收起瓷瓶，给他盖好被子，将玉碗冲了冲，忽而开口道：“尊主也并非那般冷血无情，大公子——”
楚正则冷笑一声：“两年前楚灵均坐了这千秋阁阁主之位，我落了一身伤，醒来后记忆全失，过往种种皆以忘却。”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被角，用力到指尖惨白：“听得阁中人讲，往日我与他颇有些情分，即便之前有什么对不住他，如今我记忆全失，前尘往事俱以忘却，我楚正则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这条命他若想要，便拿了去，何必想方设法的折辱我？”
没错，是折辱。
初醒来时，他记忆全失，懵懵懂懂，对人对事，皆是本能反应。
楚灵均耐着性子给他念书，陪着他过剑招，偶尔还弹琴给他听，唱曲给他听。
唱的是一首《长命女》，声音低柔婉转：
春日愿，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他便一直觉得楚正则当真是个温润如玉的好人。
他一点点拾起了被自己忘却的一切习惯，剑招越来越熟练，腾挪闪躲间步伐愈见灵活。
可是楚灵均也在一点点的改变，不再挂着那副伪善的面具，整日冷肃着一张脸，他的要求愈发严苛，甚至交给他一些于他而言很是难完成的任务。
他每每九死一生，侥幸带了一身伤回来，也讨不得楚灵均一点好脸色，总说自己不满意，他做的不够好。
原本的一点点希冀，在楚灵均一次次的冷脸斥责中渐渐湮灭。
楚正则开始有些恨他。
既然如此，为何在一开始，对自己那么好？
那么，还不如当初便如现在般对待，也好教自己没那么难过。
还有，他又为何诱自己做出那样的事，那样的不知羞耻...那样的...恶心！
他低叹口气，压下心口汹涌的恨意：“幸好有您在。”
顿了顿又道：“这次的药比之上次愈发好了，甫一抹上便觉清清凉凉的，疼痛霎时消了一大半。”
容妈本想说什么，听了他这话便笑道：“自然是好药，这次的药中加了一味天山雪莲，这可是极难得的珍贵东西，好不容易才采了两株来统共只得了三小瓶，你今儿便用了小半瓶了。”
楚正则听了，默了默道：“您对正则的好，正则铭感五内，不敢忘却，他日必定报还。”
容妈却沉默起来，少顷，起身点了助眠的香道：“公子好好睡一觉，晚间老奴给公子送过饭食来。”
她仔细的帮他掖掖被角，转身退了出去。
即使燃了助眠的香，楚正则却并无多少睡意。
他的心中隐隐的欢欣，他前几日步下一个计划，若成功，想来很快就可以脱离这千秋阁了。
他想着，届时，必定要他将自己因他所受的千百般苦楚加倍尝一尝，到那时，那张冷素淡然的脸上将出现的痛苦表情想想都令他觉得兴奋，呼吸急促。
怨不得他心狠的。
这两年来，鞭打，杖责之类的刑罚他领教了不少，哪次不是遍体鳞伤，更有几次，全身上下除了脸以外，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他被丢在刑堂中，几乎快要死过去了，幸好容妈可怜他，悄悄带了药，几次将他自鬼门关救了回来。
是你逼我的！！！
他喃喃念道，神色疯狂，似是恨极，又似有些惋惜不舍。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失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