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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杜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在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
      他撑起胳膊,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摸索着找到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简单环顾了一下环境。
      白色和银灰色为主色调的装饰风格,绝对价格高昂却又款式简洁的家具,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和陈设,就连他躺着的这张床都是素色的床单和被面。
      杜闲在心里默默猜测,这房间的主人要么是清心寡欲,要么是内心极度压抑。
      ……不过,这张大床倒是挺舒服的。
      宿醉头痛,忍不住赖了会儿床,杜闲勉强直起身来,试图寻找任何可以显示这间卧室主人身份的东西。
      大多数人通常都会选择把卧室装饰得具有温馨的生活气息,他们为此会挑选喜爱的床头灯和闹钟,在墙上悬挂自己或与家人、朋友合影的照片,在床头柜上摆放睡前读物……等等等等。
      可是这间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相片,没有睡前读物,没有闹钟,除了搭在床上的杜闲自己的衣裤以外,冰凉的木制地上甚至没有散落一件衣袜。
      看遍整个房间,只有一块款式老旧的手表,似乎并不是什么奢侈品,但看上去戴了好些年头了,静静地躺在床头柜半开的抽屉里,表针掩在阴影中无声无息地走着。
      遗憾的是,即使是这唯一一件能昭示主人身份的物品,杜闲也从未见过。
      他揉了揉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强忍着宿醉后的头痛,开始回忆前一晚的经历。
      下班前整理完本周档案……临走被同事逮到拉去酒吧……跟陆鑫一起喝酒……好像意外地聊了不少话……然后……然后……
      杜闲正皱着眉搜索自己一团浆糊的大脑,这时卧室虚掩的棕木门外突然响起两声试探的敲门声,伴随着男人沉稳而富有磁性的询问:“杜医生,起来了没?”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还没等杜闲想起来,门口直接探进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陆鑫咧着小虎牙,微眯的眼眸旁是几道细微的褶,问:“我能进来吧?”
      眼睛亮晶晶的,叫人莫名喜欢。
      杜闲愣愣地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但宿醉,还在自己的病人家睡了一整晚,睡的还是人家的床!
      太失态了,太失态了。
      所以当陆鑫拎着早餐走进卧室,看到的就是一个满头蓬草、衬衣领口大开,还莫名其妙脸红成一片的颇为奇异的杜医生。
      “杜医生,你是不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陆鑫有点儿惊。
      陆鑫承认,虽然他对于出院前做的那个和杜闲有关的噩梦有些耿耿于怀,因此昨晚上存了点故意想灌杜闲的意思;不过陆鑫拢共也就灌了他两杯威士忌,不禁心说不至于吧,这要是把人害生病了自己罪过可大了。
      “嗯?”杜闲下意识用手掌碰碰自己发热的脸颊,赶紧掩饰性地双手捂上,“咳,没事……大概被子有点儿厚。”
      话刚一出口自己又脑袋一嗡——叫你呆!这是人家的床,你还敢嫌人家的被子!
      陆鑫倒没太在意:“哦,我这被子还是冬天盖的,一直没换,估计盖身上是有点儿热。”弯腰把早餐袋子搁在床头柜上。
      “给你买了早餐,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儿,趁热吃吧。”
      袋子里装的是油条、煎饼和绿豆稀饭,陆鑫八百年没见过“早餐”这东西了,不知道楼下哪家早餐铺子比较好,草草转了一圈随意买了些。食物热腾腾的烟雾伴随着香味在卧室缭绕,意外地给这间装潢冷清的卧室增添了几分生气。
      闻着食物的香味儿,杜闲这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地下床捋衣领套衣服,连连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嗨,这有什么呀,”陆鑫挑眉,摆手,“是我对不住你,没想到你真完全不能喝,又不知道你家地址,只能委屈你在我这儿休息一宿。”
      他边说,一瞥眼,看见床头柜未合拢的抽屉,和半露在光线下的那块手表,不动声色地把抽屉推了进去。
      “那个……我昨天喝醉之后什么都记不得了,都不知道怎么麻烦你的。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杜医生你酒品好,喝醉了就睡,又不重,扛回来挺轻松的。”陆鑫说到这儿又想起来,一拍脑袋,“哎哟我突然记起来,你昨晚上是不是说今天有事来着?所以才特意定了闹钟叫你,你看看没耽误时间吧?”
      杜闲还沉浸在陆鑫前一句“扛回来”的事实里有些发晕,听到后半句又是一懵,顶着发烧的脑袋使劲想了想,这才说:“没关系的,离现在还有两小时,来得及的。”
      陆鑫“哦”了一声,看了看他身上那套已经睡得皱巴巴的白衬衫,一时间断性洁癖发作,微微皱眉:“杜医生,你要不穿我的衣服吧,穿这套出去见人,有点儿~”他挠挠鼻子,“不太合适。”
      陆鑫抑郁以来,生活严重不规律,洗澡频次和室内着装程度也时常大幅起伏。但陆鑫此人有个毛病,死要面子,甭管在家颓废邋遢成什么样,但凡被逼必须出门,就算前一秒此人还在顶着鸡窝头裸奔,下一秒必定顶着鸡窝头套了件假两件套在身上,总之一定把自己整的起码像个人。
      杜闲下意识开口拒绝,低头一看自己酱菜般的衬衣,愣了三秒,沉默。
      杜闲是个很斯文的人,除了睡觉的时候……他总会稀里糊涂地在床上变换各种睡姿,翻身、蹬被子,总之跟平常斯文安静的形象截然不同,十分不安分。
      陆鑫想起昨晚上把他扛回家扔床上还没两分钟,杜闲愣是从床头滚到了床尾,直乐,把衣柜打开翻找,边嘀咕:“我记得有两套新衬衣买来一直没穿过——我身高一米八,杜医生你跟我差不多吧,凑合应该能穿。”
      杜闲扶了扶镜架,有些莫名别扭地道:“杜闲……你叫我杜闲就好。”
      陆鑫在衣柜里翻找的身影停顿了一秒。
      “叫顺嘴了而已。”他没回头地回道。

      陆鑫把杜闲送出门之前,杜闲看了看客厅中央,铺着一张揉成一团的薄毯的沙发。
      陆鑫卧室里的家具虽然考究,但公寓面积却并不太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简直是单身男人的标配。
      客厅的长沙发是布制的,依然是灰色素面,虽不至于有木头沙发那般冰冷,但也实在没有床睡得舒服。何况陆鑫一米八的个子,窝在狭窄的沙发里睡了一晚上,显然不会太好受。
      “陆鑫,你昨晚上就睡这儿?”
      陆鑫瞥了一眼:“嗯,怎么了。”
      杜闲心里的愧疚和在意又增加了几分,他不自在地说:“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说实在的,杜闲原本并不是一个这样谨小慎微敏感扭捏的人。只是通过之前的沟通和观察,他太过了解陆鑫是多么的孤独而又难以靠近,他时刻体谅他人却又时刻拒人于千里之外,内心坚硬如铁却又脆如薄冰,习惯用洋溢的笑脸掩饰真实的内心,与世界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安全距离。
      杜闲实在不知道,自己的打搅会不会给这个既痛恨着孤独又享受孤独的人带来严重的困扰。
      但起码他能肯定的是,原本就睡眠不好的陆鑫,在移居到一个更加恶劣的睡眠环境后,必定会更睡不踏实。
      杜闲心里不好受,陆鑫却满脸的不在乎,轻轻伸手拉了他一把:“我说杜医生,咱能不这么矫情么,多大点儿事。走了走了,正好我今儿也出去有点事,送你先去拿车。”
      说完啐了自己一口:“呸,说好的杜闲呢。杜闲杜闲杜闲,念一百遍……”
      被他拉着的杜闲扶了扶眼镜,忍不住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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