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后凉凉万睡爷》寒蝉晚来

20、第二十章

　　宸华殿上立着的宫人并不多，进到内殿便只有赵公公一人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见到秋秋来了，赵公公见了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宁缺并未抬头，只是轻轻一挥手，赵公公便会意地俯身退下了。

　　内殿中央点着龙涎香，袅袅的烟雾顺着香炉缓缓升起，慢慢消失不见。秋秋瞧宁缺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依旧埋着头，不知在写些什么，于是她轻巧地迈着步子上前，走到宁缺身边站定。

　　秋秋探头去望，只见宁缺手执一支白玉狼毫，笔尖或轻或重地在宣纸上游走，如同游鱼在湖底穿梭，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宁缺写完最后一个字，端详了片刻，然后将狼毫放在笔搁上，这才看向了秋秋。

　　秋秋顿时有点窘迫，宁缺该不会是让她来品鉴一番吧……要知道，秋秋写毛笔字还是小学的时候了，那时候她的大厨爹为了将女儿培养成知书达理的闺秀型人才，自作主张地给她报了书法班，秋秋老老实实地去上课了，然后因为写得实在太丑并且毫无长进，被老师“温柔”地劝退了……

　　光是回想起这段经历都让秋秋打颤，她挤出了一个笑容，对上宁缺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那意思就是说皇上您就被折腾臣妾了，臣妾没有那金刚钻也揽不了瓷器活，这样高雅的艺术臣妾玩不转啊。

　　不知是不是读懂了秋秋眼神中的抱歉之意，总之宁缺并没有为难她，很是随和地说了一句：“皇后来了，陪朕坐坐吧。”

　　秋秋忙不迭地点点头，主动上前把一旁的软榻上的靠枕摆整齐，然后再笑脸盈盈地请皇上入座。

　　宁缺坐下后，秋秋又倒了一杯绿茶恭恭敬敬地递到宁缺手上，这才坐下了。

　　宁缺接过茶盏，挑了挑眉：“皇后这回倒是对朕殷勤得很。”

　　“皇上说的哪里话，臣妾每每与皇上相处，都恨不得能把心窝子掏出来给皇上看，以表诚心。”秋秋反正是什么话好听就捡什么话说，毕竟对于上位者来说，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总归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

　　宁缺看样子心情不错，也没去戳破她这一张小脸上摆着的满满的讨好心思。他饮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盏：“六弟已经回宫了，他府中却还没有正妃当家，朕在想给他寻门亲事，不知皇后有没有什么建议？”

　　秋秋正色道：“皇上事事为六王爷考量，当真是无微不至，只是眼下大选在即，先行为六王爷物色人选恐有不妥，不如等到大选结束，臣妾再为六王爷选几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拿来给皇上过目。”

　　秋秋暗忖道，开什么玩笑，她还想趁着有时间回娘家一趟呢，要是接了这活，她不就没机会开口了？

　　宁缺瞧了瞧秋秋故作严肃的小脸，忍住没笑，也故作正经地点了点头：“皇后说的有理，那便依皇后所言罢。”

　　秋秋闻言一喜，一双桃花眸笑得弯弯，她试探着开口道：“皇上，臣妾入宫时间不久，也是第一次接触大选。臣妾心想，若是只在宫中准备，恐怕也只能听到一些片面之词，难免有失偏颇。臣妾想要尽善尽美，还是需要切身处地地考察一番，这样也能尽最大的可能为后宫的充盈尽一份力。”

　　宁缺以手支颐，微倚在靠枕上，半眯着眼眸，阳光透过窗棱打在他细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秋秋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了宁缺一番，看见这幅懒散适意的美男图，于是忍不住偷咽了一口口水。

　　真是颜好任性啊！

　　秋秋一边忍不住打量宁缺，一边暗暗骂自己看见美色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另一方面又免不了悲叹，都说了她对宁缺这一款没有抵抗力啊！

　　宁缺沉吟半晌，才开了口：“皇后这般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不知皇后打算如何切身处地去考察？”

　　秋秋见有戏，连忙进一步说道：“依臣妾之见，郡公府建在东市中心，正是京城之中各大家族聚居之地，臣妾可借回家省亲之机，适时查探一下各家各户的女儿日常行为是否有不妥之处，在民众心中的声誉又是如何。”

　　宁缺偏过头来看了秋秋一眼，阳光落在他唇角，似乎还渲染了一个浅淡的笑意：“皇后这想法倒是不错啊。”

　　秋秋咧了咧嘴算作回应。当然不错了……一举两得有没有！

　　宁缺倒是没说什么阻拦的话：“皇后能有如此心思，朕倒也放心，左右后宫近期无甚大事需要皇后操劳，便依你所言罢。另外，朕会吩咐尚司局备下一些礼物，还劳皇后一并带回郡公府。”

　　秋秋谢过了皇上，她并没有久坐，很快便回到了栖凤殿。

　　小菊正在探着身子修剪殿中一株及人高的绿植，见秋秋和霜月回来了，连忙迎上去：“娘娘，霜月姐姐，你们回来了。”

　　秋秋笑眯眯地伸手拈去了小菊肩上沾着的碎叶子：“你去准备准备吧，本宫过几日就要回郡公府省亲。”

　　咦！小菊一惊，娘娘竟然真的做到了！

　　秋秋对小菊吩咐完，又转过身对霜月说道：“本宫不在的几日，栖凤殿上下就交给你打点了。”

　　“是，还请娘娘放心。”霜月本就是皇上那边的人，刚才在宸华殿外等候的时候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两日一过，宁缺那边来了人传消息，说是马车已在宫门外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秋秋便带着小菊和一车的赏赐，浩浩荡荡地回郡公府了。

　　后宫众人得到消息时，秋秋已经在路上了。晴暖阁中，烟儿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主子的神情，平静若水，委实不像是装的，她心里却也差异，娘娘前段日子还发狠赌咒，对皇后那叫一个咬牙切齿，这没几日功夫，竟然变得这么淡然了！烟儿心肝发颤地默念，娘娘千万别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希望是真的想开了，不然这也太吓人了。

　　烟儿想的也对也不对，晴昔确实是很平静，她心里想开了，皇后再怎么嘚瑟也就这样了，她要做的是得盛宠怀龙子，确实没必要跟一个不在皇上心里的女人斗狠。所以在听闻黄秋秋得到皇上同意回家省亲时，她只当耳旁吹过了一阵风，又继续平静地做女红了。

　　但是沈妃那边就不一样了，她确实不是一个能淡定的人，尤其是关于黄秋秋的事情，几乎每一件都能迅速点燃她的怒火，然后再以骂骂咧咧摔摔打打作为收尾。

　　灵萃宫被低气压笼罩着，每个宫人都哆哆嗦嗦地站立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沈妃提溜出去一顿好打。临景仿若未觉地奉上一杯温度正好的西湖龙井：“娘娘何必如此上心，实在不必要为了皇后而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沈妃没搭理她，仍旧自顾自地生着闷气，临景动作未变，还是躬着身子双手端平，似乎并不担心沈妃会因迁怒而惩罚她。

　　实际上临景对沈妃的心思拿捏得还是很到位的，沈妃骂了一阵子的确口干舌燥了，不大一会儿就顺手接过了临景一直端着的茶盏一饮而尽。

　　临景这才收回手，绕到沈妃身后力度正好地为她揉捏双肩：“娘娘，皇后回去省亲对您未尝没有好处，如今后宫之中唯您独大，趁着这段时间，娘娘多做几件让皇上心悦之事，皇上心中有您，又见到您的能力，娘娘还何愁扳不倒皇后？”

　　沈妃喝了茶润了口舌，又有临景为她舒缓身体，心境也就平和了不少：“你说的不错，本宫倒要看看，她还能坚持多久。”

　　***

　　霜月正在命人打扫梁顶上的浮灰，突然听到有人通传：“常嫔到。”霜月便让下人们停下手里的活，带人迎了出去。

　　常嫔在清儿的搀扶下进了殿门，见霜月等人在门口迎着，笑道：“本宫今日无事，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找皇后娘娘说些体己话，不知是否打扰了？”

　　霜月面上无甚表情，平稳道：“回常嫔，皇后娘娘今日回家省亲了，娘娘不如改日再来。”

　　常嫔闻言一怔，很快又恢复了笑颜：“是本宫唐突了，没有弄清楚就贸贸然过来了，实在是失礼。”

　　“娘娘言重了，皇后娘娘若是知道娘娘过来了，一定十分开心。”霜月俯首道。

　　常嫔轻轻咳嗽了一下，虽然声音很轻，可是霜月毕竟是练武之人，听得还是很清楚。她眉心微微一皱，却是没有说什么。

　　“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做打扰了。”常嫔扶着清儿的手似乎就要转身出去，又仿若无意般问道，“本宫上回送给娘娘的香囊，不知娘娘用的如何？”

　　霜月眉眼未动：“娘娘将香囊放置枕旁，夜间睡得很是安稳。”

　　“那便好。”常嫔又是淡淡一笑，看起来温和而又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