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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寒意 ...

  •   十一这天,外头的天气竟放晴,只是官道仍有些泥泞。

      昨日住在寺里的香客一一离开。

      唐婉君一大早的,便让丫鬟们把带来的香烛全都供给佛主,又添了百两香油钱,给陆太太立了个长生的牌位。

      她自来不信佛,可这戏,既是演了,便要把功夫做足。给陆太太立个长生牌位,陆太太也未必能长生。

      回到陆府,柳梢又怕唐婉君的身子出个事儿,便让人请了太医来诊断。

      好在唐婉君只是微感风寒,受了点惊吓,吃点安神汤和驱寒汤就能大好。

      唐婉君见左右只有柳梢服侍,便让柳梢给了那太医一些银两,只需太医说她病重。

      来到外间,便与在外间里等候许久的陆放说道:“少夫人染了重寒,又受了惊吓,需静养三五日,不可劳累。”

      听着太医的话,陆放便让抚琴去太太那边禀了唐婉君的病情。

      太太听着抚琴的通报,面目并未有任何变化,只有在太太跟前贴身服侍的丫鬟婆子们,才看得出太太的心情并不好。

      陆太太说道:“没有性命危险就好,你与你家少夫人说,这些日子,不用过来请安,好生歇息就是。”

      抚琴福了福身,离开陆太太的院子。

      抚琴走后,陆太太屏退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只留孙妈妈一人。

      孙妈妈见陆太太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立马扑在陆太太脚前,“奴婢真安排得好好的,原本是万无一失,哪里会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竟把少夫人救了。”

      “救她的人是谁!”陆太太重重的把烟斗摔在桌上,“往白马寺去的官道,素来不敢有劫匪去闹事,遇到那种事,没几个人有准备。那白马山绵延了几十公里,又哪里会好巧不巧的,被人救了,莫不是撒谎。”

      在耳房等候的丫鬟们猛然听到摔东西的声音,都吓得忐忑不已,各个面面相觑,生怕

      孙妈妈匍匐在地上,说道:“少夫人不会说假,救少夫人的人,叫赵士诚。他……”

      陆太太烦躁的打断孙妈妈的话,“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你只让外头的人认为她说的假话。”

      孙妈妈浑身哆嗦,只觉得嘴里发苦,“若是随随便便的一个樵夫或是士子,这事儿倒是好办。可太太有所不知,那赵士诚,虽在汴梁没有名头,可终究是官家宗族。”

      孙妈妈微微抬了抬头,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陆太太的脸色,猜测着陆太太心中的想法,随后,孙妈妈又说道:“这赵士诚,家中原本贫苦,八年前得了个小小的官职放到贫瘠之地。今儿一大早奴婢就差人出门打听,那守城的士兵说,当时有一人骑着枣红色骏马飞奔而来,给了腰牌,那守城的士兵一看,吓得差点捧不动那块腰牌。不论使多少银子,那士兵竟绝口不提那到底是什么腰牌。”

      陆太太听着孙妈妈的叙说,心中倒是没有多想。官家百多年前得了天下,宗族数不胜数。可得了官家的青睐,往后都是会平步青云的,甚至运气再好些,封个王爷,侯爷,也指不定。

      这样的人,便不可得罪。

      按孙妈妈这么一说,那赵士诚,也该是要结交的。可惜府上的庶女都出嫁了,攀不上什么太大的关系。

      “你现在差人去赵家送份礼,谢了赵阿郎救了府上的人。”陆太太说道。

      ……

      唐婉君知晓陆太太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便让柳梢从她的嫁妆箱子里捡了一支松石嵌宝石三祥如意送到陆太太那儿。

      这如意,在她的嫁妆里,也是极为贵重的,如意以松石为体,首,身,尾分别镶嵌了珍珠,碧玺以及一粒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她的嫁妆里,也就只有这么一支如意。如意本身贵重不说,又是已经薨了二十多年的“端孝”皇后,陛下的亲母,赐下来的,可谓价值连城。

      虽不能亲自去服侍陆太太,也希望陆太太身体安康如意的意思。

      脑子里却想着白马寺主持算出来的卦象。

      依那白马寺主持说,卦象上,她跟陆放虽算不得天作之合,却也是福来深至,但夫妻相处和善,平安多子一生。

      倒是跟钦天监监正当初算的八字差不了多少。

      那时候她便与主持说,在梦里,静闲师太算出来,她跟陆放是八字不合,强在一起会家破人亡。骇得主持一脸惊惶。

      她想见静闲师太,想瞧瞧现在的静闲师太算出来的,是否跟上一世一样,想知道……

      总之,她既已把这事儿告诉了白马寺的主持,等静闲师太回到白马寺,主持定会说起算八字这事儿。

      如果静闲师太心中有些想法,她只待在宅子里,那静闲师太也会亲自来找她。

      ……

      等柳梢回来,唐婉君问起太太跟前的人是个怎样的反应,柳梢说道:“奴婢把那松石嵌宝石三祥如意送过去的时候,碰巧二少夫人带着五娘子在太太屋里头。太太打开盒子的时候,面上有震惊,不过更多的是惊喜。二少夫人瞧着倒是眼红得很,恨不得把那目光当做刀子往奴婢身上使。太太赏了奴婢一碟点心,只是,奴婢还没离开的时候,二少夫人竟是开口妄太太把五娘子养在身边。”

      唐婉君说道:“五娘子现在才两岁过几个月吧,二少夫人竟舍得。”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

      “二少夫人哪里有舍不得的,这些日子随着娘子去太太那边,瞧着五娘子给太太磕头请安,又规规整整的坐在椅子上。不哭不闹。比一般的孩子懂事得多。倘若入了太太的眼,二少爷一家子,也就凭着五娘子,尊贵了起来。至少,跟大少爷一家子比起来,太太兴许会更偏向二少爷这边。”柳梢瞧着唐婉君揉了一下太阳穴,走过来,脱掉鞋,跪坐在榻上,在唐婉君身后,抬起手,给唐婉君捏肩膀。

      “毕竟未能入得太太的眼!”唐婉君淡淡道。

      柳梢的声调带着些惊讶,“娘子竟猜到了。”

      唐婉君哂笑,“自然的,太太这脾性,除了夫君的嫡子,又有哪个能入得了她眼的。”

      上一世她虽只顾着与陆放花前月下,对陆府的两位庶出少夫人和娘子,哥儿不熟悉。可对陆太太却是极为熟悉的。

      只是她这熟悉,竟是被休了之后,才真正熟悉了。

      当年王氏第一胎生了个儿子,陆太太便吩咐府里的人在大门口搭了粥棚,送百日粥。两个庶出媳妇生子,或是嫁女,竟没有任何声息。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倒是那二少夫人,竟也傻得很,何必把自个儿生的孩子,往外头推。

      唐婉君眼中微微闪着光。

      柳梢瞧着唐婉君脸上的疲惫,迟疑了一两个呼吸,问道:“娘子,何必把如此贵重的如意送到陆太太那儿。”

      唐婉君半搭着的眼皮抬了抬,又闭上,低声呢喃:“倘若现在不用,往后哪里还有性命再用。”

      现在把如意送给陆太太,不过是想让陆太太少找点她的麻烦。往后,还是要陆太太吐出来的。

      “嗯?”柳梢没听清。

      不再聊这事儿,唐婉君问道:“吩咐你做的事儿,做好了么!”

      “都买回来了!”柳梢应道。

      唐婉君说道:“今儿晚上,你便把那些东西送了。在院儿里洗衣服的,扫地的,这些日子温度太冷,瞧着他们手上全都裂了,便给猪油膏。其他的,家里有女孩儿的,便送头绳。若是有男孩的,送个陀螺。没有婚嫁的,就赏正明斋的糕点。”

      唐婉君一一吩咐,“做三等丫鬟的,就赏了馥春香粉铺里胭脂水粉,做二等丫鬟的,便赏了暖阁胭脂铺的胭脂水粉。至于那抚琴……便赏一支钗子。”

      那馥春香粉铺的胭脂虽好,却好不过暖阁胭脂铺的胭脂。

      暖阁胭脂铺的客人,多是世家王侯内室。若是主子赏了一份暖阁的胭脂,哪怕是最差的,也是能显摆好些年的。

      晚上,唐婉君和陆放一起用饭,因着陆放在这边,便让人在厨房多弄几个精致的菜品。玉莹自然在旁边伺候着她和陆放用饭。她自个儿反而吃得差,米饭竟是夹了糙米的,好在配有乌鸡汤。

      只是,一个世家少夫人,怎的吃糙米这东西。

      唐婉君只说是太医吩咐的,陆放便不多说。

      这些日子,唐婉君借着养病,陆放倒是没法儿歇在她屋子里。玉莹才被纳入房中,这些日子便只在玉莹屋子里,每日过来与她说会儿话,聊聊诗词歌赋。

      可每次唐婉君对于诗词歌赋兴趣缺缺,心思全都放在女红上,或是想着哪个账该如何算。陆放心中只得叹息。便不再在唐婉君这里多待,每日用过晚饭,再在这里待上一盏茶时辰,便与玉莹一同去了东厢。

      如此一来,唐婉君空闲的时间多得很,只是病得装,每日脸上扑了厚厚的粉,看起来脸色惨白惨白的,又不能去院子里转转。

      只得把心思放在账本和女红上。

      那日见了赵士诚,唐婉君意外得很。

      她起初想的,自个儿在陆家宅子里还会待很长很长的时间,现在才宣昭二年,估摸着得十年后才能见到赵士诚。可未曾想,现在就见到了。只是她太狼狈,又是妇人打扮。

      唐婉君每每想到这,心中竟有些失落。

      不过……既然已经见了,就见了吧。

      只是这女红,虽然差了些,却也想亲手做一个荷包送给赵士诚。

      这些日子,她便不再拿着柳梢给的不了练手,让柳梢拿了她嫁妆箱子里押底的绸缎,做一个事事如意荷包,不管做得好还是做的坏,终究是一份心意。

      这日白天,唐婉君正聚精会神的绣荷包,青梅和逐月在屋子里伺候。柳梢从外边走进来,掸了掸身上的水珠。

      这几日天气暖和,外头的积雪竟开始融化,雪水从屋檐下滑落下来,若是不注意,还会湿了衣裳。

      柳梢脸上带着浅笑,进来说道:“娘子,这几天你只顾着养病,该是在屋里头闷坏了。方才我在外边,听到有妇人说起这几日京城里出了件大事儿。”

      唐婉君的心思全都在荷包上,听到柳梢的话,未抬头,很认真的拉起一根线,随后针尖又落在布面上。

      “什么大事儿!”她说道。

      虽说外头的事与她无关,若是日日夜夜想着怎么让陆家落败,日日夜夜关在屋子里,还真会被憋坏,听听外头的八卦,权当是消遣。

      “尤家二娘子殁了,就是咱们去白马寺那日。尤二娘也去寺里了,却被强盗劫了,死在了山里。老天保佑,好在娘子性命无忧,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唐婉君手一抖,针尖扎进了她的指头。

      当日,她记得,见到赵士诚的时候,他们杀的人里头,多是女眷。

      唐婉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到脑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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