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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21章 必礼之路Ⅴ ...


  •   【斐格文郊外·光明庄园】
      “哒”
      帝琉斯摁断电话,整个人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
      “伊安塔少爷的电话?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老管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沙发后,用苍老温润的声线询问。
      “伊安塔他们撞上了游*行队伍,队伍过去之后跟他们一起出去的小姑娘不见了。”帝琉斯说,“伊安塔怀疑是有人趁乱绑架……我过去看一看。”
      引导者从一旁的抽屉里抽出素色的发带,随手将散乱的银色长发扎在脑后,每一个音节里都透露出漫不经心。
      她对任务对象之外的人其实兴致缺缺,偶尔也许会表露出深切的关心和兴趣,但那就像一个对猫咪颇有好感的人在街头偶遇温驯漂亮的流氓猫,也许会选择驻足几秒去撸撸这只小可爱,但过后就会头也不回地从容地离去。
      伊安塔也许是个小小的例外,因为这孩子实在是太乖了,并且在克索斯时时刻刻的对比衬托之下更加显得他是个凄清孤独的小可怜,让帝琉斯愿意把应该放在任务对象上的关心更多地分给他一些。
      相较而言,龙族小女孩的重要程度就直线下降了。
      “希望不是什么大事。”老管家说,“否则就是涉及到两国外交的大问题了——我知道您不关心这个,但还是希望您垂爱您的信徒。”
      “好吧,我尽量注意一下影响。”战争之神无可无不可地叹了口气,身影如水面倒影般融化在空间的浪涛中。
      老管家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弯下腰,开始整理被弄乱的沙发垫。

      【斐格文·挪尼治回廊·商业街专区】
      听着手机那头的忙音,伊安塔挂断了电话。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给那家伙打电话——!——安茵是不是……?”被突发情况搞的脑子乱成一团,克索斯终于无法支撑强硬的外壳,稚嫩的面孔上明显流露出了慌张的情绪,“……你干嘛一直盯着美容整形的广告牌啊!?真是——!简直有病——!”
      “——!”伊安塔猛地回头,动作幅度之大力道之猛把努力抓着他肩膀的克索斯甩了个踉跄。
      混血魅魔用深海般的双眸死死地盯着他血缘上的兄弟,目光锐利阴森,几乎能化成实质把克索斯脸上戳出几个洞来。
      要是平常面对这种情况克索斯早就发怒了,但这一天的经历真是扑朔迷离,预想中极其愉快的翘家之旅似乎从一开始就拐进了连接着不归路的岔口,路过的游*行队伍、神秘失踪的安茵、伊安塔精神失常一样的举动和状态,甚至于刚刚指向引导者的那通电话……熊孩子脑子里的危险预警系统疯狂炸响,吵得几乎要让他昏过去。
      在这种诡谲的情况下熊孩子完全不敢造次,他熊归熊,但基本的智商和分析能力还是有的。他抓紧了伊安塔的肩膀,身体不自觉地向半血的兄长靠近,即使面对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也没有后退,而是选择再近一点、再近一点……骨子里的骄傲和狂妄让太阳之子蔑视魅魔混血的兄长,但在潜意识里,他深知这个人是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
      只不过……
      “怎、怎么了?——你干嘛瞪我啊!啊?”刻在骨子里的矜傲盖过了从心的欲望,让克索斯硬着头皮腆着脸和伊安塔互瞪。
      “……你再说一遍。”伊安塔的嗓音低沉,透着难以言明的晦涩,“我刚刚在盯着什么广告牌?”
      “……广告牌?就、就是美容整形的内容啊!‘时代整形,美丽与时代同行’‘时尚代名词,整形风向标’‘告别缺憾,完美从这里开始’……”克索斯结结巴巴地念,满脸的莫名其妙,看伊安塔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伊安塔的瞳色愈发深沉。
      他扭过头,广告牌黑底色上荧光绿的字体映入眼帘:

      【通知:W-a091号游*行“抗议将龙文四六级纳入公务员审核评定体系”预计将于今日上午9-12时经过回廊商业区T-609至T-621号街道,请游客们注意避让,看管好您的财物和孩子,保持冷静,不要嬉闹,防止发生事故……】

      滚动显示,连续不断。
      “那边呢?”他忽然伸手指了一个方向,示意克索斯去看。
      那里是他们不久前经过的一面老墙,上面原本贴着一张宣传游*行消息的海报,虽然已经被撕的七零八落,但仍然能从残存的几个单词中看出它所要宣示的主题。
      克索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没被电子产品荼毒的强悍视力让他看清了墙上被死得七零八落的海报:
      “……环境整治处理报告?”克索斯试着在脑海里补全海报顶端碎的七零八落的大写字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
      伊安塔陷入了更加黑暗的沉默。
      ——克索斯眼中所见的景象与他并不同。
      有问题。心思深沉的少年这样想。
      他们对世界的认知、或者说他们感官接受到的讯息,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了。
      这种力量让他们注意不到与“游*行”有关的一切,让他们在游*行队伍到来的时候措不及防无法招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而在混乱过后,茵儿不见了。
      但是……克索斯眼中的世界,依然缺乏与游*行队伍相关的讯息,他的眼中却可以见到“真实”——常理而论,在一个已经审核通过将要发生游*行的地区,应当随处可见与该游*行活动相关的广告讯息——他姑且暂时认为他现在看见的一切才是世界的真实样貌。
      可是,为什么呢?
      他逃过了扭曲力量的影响,而克索斯没有。
      他是如何逃过这种力量的影响的?又有多少人正处在这种力量的影响之下?幕后黑手的目的是什么?这里是法师聚集的挪尼治回廊,要在精神层面对数量如此之多的法师同时施加影响所需要的力量绝对不少,而公众场所惯来设有对魔法波动的检测和限制装置,幕后黑手是怎样做到的?
      像水中气泡浮上水面,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接连不断地从伊安塔脑海里冒出,将他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精神世界,对现实世界的感知力一步步减弱。
      “喂,你这家伙怎么回事,用奇奇怪怪的行为来转移注意力吗——”他的兄弟在他的耳边叫喊,以往尖利的质问在被削弱的外界感知中变得平淡,有如微风过后渐渐沉寂的水波。
      无声的狂风在伊安塔身旁骤起,掀不动他的发丝与衣角,却扬起蓬勃的尘埃,无端地催生出迷蒙的雾气。浓雾在周遭的空间里翻腾起来,灰蓬蓬地扩散出去,隔绝了克索斯叫喊的声音,模糊了身侧男孩的形体、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远处高耸的塔楼——浓雾如不知名的怪兽,吞没了整个空间,只留下伊安塔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或白或灰的色调之间,因漆黑的发与衣而格格不入。
      沉浸于思绪中的少年回过神来,在灰雾中茫然地四下张望,看尽前后左右与不知尽头的灰色云雾,眼神懵懂如幼鹿。
      有一线光穿透浓雾,以金色丝线的姿态慵懒地落在他的足前。
      这一线光如同一个特殊的讯号,少年面前翻涌的云雾忽地一滞,随即以光线为轴,向着两侧撕裂,雾海中霎时分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这是一道向上的阶梯,用黄金铸造,每一级台阶上都布满浮雕,铭刻着虚妄的鬼神与无法言明的文字,点转间怒放如狂花。
      伊安塔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被一片光芒笼罩的顶点。
      逆光的黑袍人站在那里,周身镀上一层金红的霞光,仿若背负着太阳。
      他听见有人用一种他未曾听闻过的、古奥又威严的语言宣布:
      『——为你加冕。』
      于是面目模糊不清的长者身披黑袍,一级一级地步下台阶,最终来到他面前,手捧金丝编制的冠冕,其上仿佛装饰着星海。
      『那么,恭喜咯。』
      祂说话的声音浅淡,语调平缓毫无起伏,既不温暖也不冷酷,只是带着遥远的距离感,仿若时光长河尽头的回声,孤独的时间之神将上个纪元的史诗从垃圾堆里刨出,邀请一个懵懂的幸运儿来读这个久远的故事。故事里神为祂所选定的新王加冕,看着他出生,看着他成长,最后也看着他死去,而王冠在腐朽的棺木上等待下一个继承者。
      面目模糊的神将华美的冠冕轻轻安放在他的头上,又俯下身来,用冰凉的唇亲吻他的额头。
      这一个吻如雪花。轻盈又冰冷。
      伊安塔在恍惚中意识到
      『小家伙。』黑袍的长者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终于……长大了啊。』
      亮银色的发丝滑出黑色的兜帽,伊安塔在对方灿银的双瞳中看清自己的模样。
      ——容貌俊秀身姿挺拔的金发青年,头顶金丝编织的冠冕,汪洋般的瞳仁中倒映着赤红的晚霞。
      伊安塔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张脸,一点点地被恐惧蚕食内心。
      ……他认得这张脸。
      ——他认得这张脸!
      ——他认得这张脸!!!
      是克索斯将来的样貌……也是他不断重复的幻梦中,被早已毁灭的宇宙寄予了最后的唯一的希望而降生的……
      ——光明神的样貌!!!

      震惊和恐慌在一个瞬间攀上巅峰,又在秒针运转的下一个间刻被汹涌的海潮吞噬殆尽——诡谲的错位感将伊安塔凝固又分割,他仿佛被时空生生切割成两个部分,一部分仍旧是他,是沉沉暗夜里缄默的少年,另一部分却被迫和古旧但光辉的神祇同化,星辰之光在指尖闪耀泯灭,恒星聚变燃烧放射出熊熊的光亮,穿刺过茫茫无尽的宇宙,赋予群星享有生机的微弱可能……他的精神同时感受渺小和崇高、瞬间和永恒,乍然间几乎要被浩瀚的奥秘与真理之美撕成碎片,险些坠入疯狂的境地。
      海潮上陡然升起染红天地的烈火,那是暴烈又疯狂的愤怒之火,不知道多少个世代以前这火焰在光明神的胸腔中熊熊燃烧,而今跨越了时间的距离和空间的阻隔,以漫长又短暂的虚幻为联结,这为人所唾弃的原罪被从古神的心脏分享给伊安塔,可怜的凡人被动而无助地接受这连神的头脑都可烧尽的滔天烈焰,残存的理智碎片在幻象中发出饱含痛苦的绝望嘶吼。
      在尚未被愤怒燃烧殆尽的朦胧雾气中,他看见黄金的阶梯坍塌,黑袍长者的映像渐渐扭曲,时而温和慈爱时而面目可憎,祂的容貌却从未真正变更……但伊安塔混沌脑海中仅存的那点清醒和理智让他意识到那是光明神面对这张脸时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绪……时而爱敬若父,时而憎如仇雠。
      为什么呢……明明都是同样的不是吗……伊安塔茫然地想着。
      他残存的精神尚未思索得出结论,一切却戛然而止:
      一切的景物都停息了运动,四面八方都恰若凝固的图卷,张张照片拼合成球状的牢笼,将支离破碎的精神囚禁其中,而牢笼开始高速地旋转,转动中渐渐发出雷霆爆裂前的响声——
      天旋地转之中,他看见面前的图景如镜面般破碎,虚幻明亮的碎片四散纷飞,现实重新聚合成型,而银发的引导者降临在他面前。
      在人群纷攘的街道上,银发的引导者从深黑色的空间裂缝中探出头来,周围经过的人却没有一个为这明显违规的空间穿梭行为侧目或停留,仿若她并无颓世的容光与伟力。
      帝琉斯低头看着满头冷汗的黑发少年,神色平静,让男孩不由得怀疑刚刚所见的一切皆为梦境。
      引导者慢条斯理地开口,眉宇间没有一丝阴郁的神色:
      “究竟怎么回事?说说看。”

      【斐格文·郊外·光明庄园】
      银发小男孩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蹬地跑过几乎跟他一般高的灌木丛,踩在铺着大理石板的小径上,一蹦一跳地走到古老庄园青铜雕花的大门前。
      对讲机就安在左边的门柱上,为了和整座庄园华丽复古的风格保持一致,特意做成了展翼天使的模样。
      小男孩仰起头,用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发现自己和对讲机的距离差不多有一个自己那么远。
      银发正太:……有点难过。
      他果断舍弃了对讲机,抓着雕花栏杆眼巴巴地往庄园里看。
      穿着燕尾服、泛白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老管家,正在不远处检查园艺工人对庭院里植物修剪工作的进行状况。
      “好的,哥顿先生,劳驾您再把这一片灌木边缘稍微修饰一下……半个小时后我会过来检查情况。”
      “好的,福克西管家。”
      园艺师继续拿着大剪刀忙忙碌碌,老管家直起腰,注意到趴在门框上的小小访客。
      老人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走到大门前,隔着雕花大门和小男孩对视。
      “小先生,请问您是来拜访这所庄园的吗?”
      福克西管家将手臂弓在胸前,弯腰使视线与小男孩持平,从容又不失礼貌地问道。
      男孩抖抖他非人的尖耳,扬起稚嫩的小脸,用幼崽奶乎乎的声音说:“我来接茵儿回家。她在外面玩的太久了。”
      老管家的锐利的视线从平光镜后漏了出来,在男孩银色的发辫、非人的尖耳和紫罗兰色的双瞳上绕了一圈。他略略直起腰身,用更加严肃的语气发问:“……请问您是?”
      “哈默特莫·达罗·安。”
      传说之龙说。

  • 作者有话要说:  现码现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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