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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人海中遇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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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萱就料到来人必是白天没能得逞的房玉兰,如今一见果然不出所料,比起大姐,二姐始终还是一个只知嚣张跋扈的姑娘。
“不知二姐到访,真是有失远迎啊,二姐若是想晒晒柴火,不知可否也将小妹的被褥拿出来晒晒,也省的小妹回紫藤园那天,还得收拾!”
房玉兰的脸色一变,宛若见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一脸厌恶。
“房紫萱,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大婚第一天就被婆家撵了回来,看娘亲回来不把你这小贱人赶出房府!”
“什么?”紫萱故作听不见的转过了头,“二姐说什么?将我赶出去?那我们就好好看看,最终被赶出去的是谁如何?”
“贱人!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等娘亲回府,我定要让她将你和你肚子里的小贱种都赶出去!”
“你说谁是小贱种?”
紫萱抬起头冷冷的看着房玉兰,她骂她贱人,贱种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说她孩子半句,否则,就算是与她同归于尽她也决不妥协。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房玉兰全然没将她放在眼里,就凭她一个区区长孙府的弃妇,能奈她何?
“我说,你是贱人,你肚子里孩子也是贱人,怎么样,听清楚了吧,用不用我再说一遍?”
想不到话音未落,紫萱几步走上去,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了房玉兰的脸上,“你再说一遍试试!”
房玉兰做梦也没想过紫萱敢对她大打出手,这个丫头,她这是不要命了吗?
“房紫萱,你找死!来人,给我按住她!”
紫萱还没站稳,脸上已然挨了十几巴掌,房玉兰尤嫌不够,又狠狠的拉着她的头发踉跄了十几步,才缓缓的松开。
“房紫萱,你等着,等娘亲回来了,我定然要她赶你出这房家!走!”说罢,她转身挥了挥手,几个下人相继望了紫萱一眼,各自转身离开。
小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紫萱,说话时已有些颤抖。
“小……小姐……”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这几个字,而后便哽咽着一句也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你看,我这不还好好的嘛……”
紫萱轻轻的揽住小竹的肩膀,眉宇间已有了淡淡的笑意,她的目的如今已然达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明儿娘亲一回来,就到了她们扬眉吐气的日子。
“好了,来……”
紫萱轻轻的扶了她起来,回了柴房,小竹便去备了些冷毛巾来给紫萱敷脸,不料,紫萱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脸敷上冷毛巾,明儿若是消了肿还给谁看,我怎么说也是长孙家的媳妇,没准还得给人家送回去呢,伤成这样成何体统,小竹你放心,娘亲不会轻饶了她们。”
紫藤园的房奉珠一听玉兰去找了紫萱麻烦,也登时吓了一跳,这丫头怎生蠢成这样,她房奉珠做事一向不露马脚,吃人不吐骨头的干净,就算是娘亲当真回来了也说不出什么,可那事情一经房玉兰插手,已然变得不可收拾。
深夜,房奉珠吩咐去的丫头通通被紫萱关在了门外,如今,已然算好了娘亲回来的日子,可她毕竟不是当初的那房紫萱,对于她的那些个遭遇永远无法感同身受,明日本应一脸泪水站在娘亲卢氏面前的她,如今除却恨意,竟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清晨,第一缕阳光暖暖的照在了柴房的外面,紫萱早已蓬头垢面的站在了门口,做好了一切该做的准备,可怜大姐二姐还在睡觉,全然不知她的计划。
想要让娘亲接受自己回到房府,就必须装出在长孙府上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却又不能做的太过,以免引起爹爹和长孙无忌的争执,这件事情说来双方都有错。
房家不应该把有孕的女儿嫁到长孙家,而长孙冲也不该瞒着父母对爹爹说紫萱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是长孙家先来提的亲,这么说来,其实谁也不欠谁……
紫萱兀自酝酿了许久,半天也挤不出一滴眼泪,她不是原来的紫萱,没有感同身受的屈辱,自然也没有委屈的感觉。
“小竹……”
“嗯?”后者显然没想到自家的小姐会在这个时候叫住她,当下微微一愣,莫不是自家小姐反悔了,再也忍不下去,想要带着自己浪迹天涯?
紫萱显然没看出小竹这般稀奇古怪的想法,只是微微的皱着眉头。
“小竹,你去帮我弄上一些辣椒水,胡椒水什么的,浓度不要太高,放在小瓶里给我。”
“啊?”小竹明显的一愣,“这房府的厨房看的甚严,我们这些普通的丫头,可都是进不去的!”
“那就弄一个辣椒来,越辣越好!”紫萱二话不说,一把将小竹退出了门外,“动作快些,不要让别人发现!”
“好!”
小竹果然不负她的期望,为她偷来了一串又大又红的辣椒,紫萱将它拨开,擦在了手指上,兀自揉了揉眼睛,硕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了一袖子。
晌午阳光火辣的照在了房府的门外,卢氏带着长子房遗直的儿媳杜氏相携着下了马车,杜氏同样怀着五个月的身孕,比起房紫萱气色却是好了许多。
房奉珠带着玉兰亲自接了卢氏,四个人同时锦衣玉袍相携而去,走在房府里,却也是道亮丽的风景,十几个丫头悄悄躲在了屋后的凉亭中驻足观看,四周均是羡慕不已的眼神。
不知何时,房府的后面竟传来了轻轻的啜泣之声,声音渐渐变大,听起来竟与这和谐安详的景色格格不入。
卢氏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是谁家的丫头哭成了这样,杜氏,你去看看,有什么委屈好好的解决,以后出了府可别到处说是我们房家给了她委屈受。”
杜氏微微俯了俯身子,正准备领命,房奉珠的脸色变了变,一时竟有些难看,听这声音的方向好似是房紫萱所住的柴房,自己昨儿不是派人接她住进了客房,翠兰翠玉几位丫头也没有回来,莫不是,竟出了什么差错不成?
想到这,她一伸手将将拦住了杜氏,“大嫂止步,大嫂如今是怀着五个月身孕的人,这点小事,如何能让你亲自来办,娘亲交给我就是!”
杜氏愣了愣,本已觉出不对,可房奉珠毕竟是韩王李元嘉的王妃,王爷的妃子乃是朝廷一品大员,她绝没有反抗的权力,本能性的转向了卢氏,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这本是房家的事,就交给你大嫂去办吧,你啊,管好你的韩王府,娘就放心了。”
房府的柴房内,紫萱轻轻的拉了拉小竹,“好了,别喊了,如今算一算时候,人也该来了。”
门外跪着的丫头不知何时已然离开了柴房的门外,就在不远处,杜氏一身橘色的翡翠落暮裙,头饰鹅黄云母屏,丹凤眼,鹅蛋脸,委实算是不可多得的丽人,小竹说,那是大哥房遗直的妻子,杜月茹。
紫萱一见她便“扑通!”一声的跪在了地上,兀自拉着她不肯起来,“大嫂,我……”
杜氏见她这样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妹妹,你……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婆家受了委屈?”
紫萱轻轻的摇了摇头,“不……不是,是大姐二姐……”
都说一如侯门深似海,侯门的女人都有一颗七巧玲珑心,杜氏深知这并不是什么自己能够解决的问题,兀自蹲下来温言温语的安慰了几句,悄悄派人去给卢氏送了信。
不一会儿,传说中的娘亲还有大姐二姐相携而来,房玉兰轻轻的抬起头,看见了地上的紫萱,脸上兀自带着昨日的伤痕,哭的梨花带雨,心中的怒气便不打一处来。
“你个小贱人,昨日刚被婆家撵了回来,今日还有脸哭!”
“放肆!”卢氏一脸震惊的走上前去,看了看身后的柴房,又摸了摸紫萱脸上隆起的掌痕,转过身,一巴掌扇在了房玉兰的脸上。
“孽障!我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趁我不在,将妹妹关进柴房里,随便欺负!”
“不……不是的!”房玉兰惊恐的坐在了地上,眼神转了转,不由望向了一旁的大姐,“不是这样的,我们……我们见那小贱人丢了咱房家的脸面,才出手教训,不……不信你问大姐!”
话音未落,卢氏已将她一脚踢翻在地,“贱人?谁是贱人?那是你妹妹,她现在怀着五个月的身孕,你怎么就忍心下这样的狠手!似你这般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女子哪里有半点我们房家人的样子,收拾收拾你的东西,给我滚出这里,我们房家没有你这样的姑娘!”
房玉兰坐在地上不由花容失色,兀自站在一旁的房奉珠脸上也不好看,且不说卢氏也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诏命夫人,论身份还是自己的娘亲,此时又是自己理亏,因着一个贱人,惹了一身晦气,也当真窝火。
卢氏轻轻扶了紫萱起来,眼神若有若无的扫向了房奉珠,“今儿下午,你妹妹要回紫藤园好好休息,如今就罚你们将紫藤园好好的打扫一遍,以后,不是房家的人,就少管房家的事,管好你自己的夫君才是硬道理!”
这话分明就是说给大姐听的,紫萱听着不由觉得心中甚爽,自己一个字也没有说,破败的柴房,清晰地掌痕,一切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解决了,小竹站在一旁,兀自笑得开心。
卢氏二话不说,将紫萱带到了自己的房间,而后又让郎中把了平安脉方才问了她事情的经过,那日没有让她与长孙冲拜堂,卢氏早已察觉了事情有变,只是没想到,长孙无忌竟然不知紫萱怀孕的经过。
听小竹说过,以前的她温顺听话,端庄得体,颇有大家小姐的风范,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能忍则忍,因此也最得夫人的喜欢,大概因此,他们才没有赶她出门。
只是有些事情终究是迫于无奈,她也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能够嫁给孩子的亲生父亲自然是最大的幸福,只可惜她根本猜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原本就不是长孙冲的。
劳神了一天一夜,紫萱也累了,回了紫藤园便一头扎在了床上大睡了许久,许是娘亲刻意叮嘱了大姐二姐不许靠近她的地方,这几个月来,日子也算过得安稳。
若是当真有什么不好,那便是这房府好似一个牢笼,如今他也算是真的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清晨,紫萱一个人站在了房府的海棠树下,呆呆的发愣,不远处,一个一身雪白色的披风,望着她不由缓缓的摇了摇头,聪明如杜氏怎能想不到,紫萱定是闷坏了。
杜氏走上来轻轻拍了拍紫萱的肩膀,“三妹,一大早就站在这里发呆,也不怕早晨雾气重,染上风寒。”
说罢,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缓缓的为她披上,作为一家长子之妻,以后便是当家主母,善解人意,明察秋毫,聪明贤惠都是必不可少的,看来,娘亲为大哥娶妻,定是花了不少的功夫。
方才披在身上的衣服还残留着杜氏的体温,一股融融的暖意缓缓地传来,浑身竟是说不出的畅快与舒适,真不知道大哥那里修来的福气,竟娶了一个这么好的妻子!
“大嫂,你……”
“没事的,我不怕冷,”杜氏冲她微微一笑,“三妹,自从你回了家也没再出过房府吧?今天是正月十五,街上的灯会甚是漂亮,今晚大哥大嫂就带你出去逛逛,如何?”
“真的?”紫萱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杜氏大抵是怕大姐二姐再与紫萱吵了起来,伤了和气不说,还徒惹娘亲生气,叫自己丈夫难办。
可如此却是顺了紫萱的心意,唐朝纵然开明可女子的规矩还是很多,天天呆在房里,足不出户,闷也快把她闷死了,而且,古时候的灯会,她可是还没见过呢!紫萱不由高兴地手舞足蹈,绕着庭院里漆红色的柱子转了好几圈。
“喂,小心孩子”,杜氏一把扶住她,“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让娘亲知道。”
望着杜氏悄悄向她挤了挤眼睛,紫萱微笑的向她点了点头。
“等下午娘亲去看了你,你就悄悄溜到后门,我们在那等你。”
“好!”
傍晚时分临走时,杜氏还特为她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鲫鱼汤暖暖身子,紫萱低下头看了看热腾腾的鱼汤,心里不由涌出了一丝暖意。
“大嫂,这都是爹爹专门叫人做来给你补身子的,你不必每次都端来给我喝的。”
难怪连一向多事的娘亲,都从来没说过杜氏一句坏话,她这个长妻,也算是做的尽职尽责了。
杜氏微微一笑,“三妹,你就放心喝吧,爹爹每次都嘱咐他们做一大锅,我都喝了好几碗了。”
紫萱一愣,原来一直冷着脸的父亲,也还是关心她的。
原本以为,如果不是因为有娘亲卢氏一直护着她,她早就被赶出了家门,房玄龄惧内的名声一向不小,只是想不到,原来,这个被后世称为“群星捧日月隐平,治世夜空灿月明”的一代名相,智勇双全,功勋卓越,地位显赫,深明大义,一向善用伟才,敏行慎洁,自甘卑下,面对她这个不孝的女儿,也还是会心软。
紫萱早早的让小竹给她装扮了一番,主动去给娘亲请安,纵然她现在肚子很大,行动不便,可每天还是一日三次,按时按点的去给娘亲请安,比起大姐二姐更是勤快,家中大事小事都是卢氏一人说的算,因而紫萱才有了这三个月宁静的日子可以休养。
待娘亲温言细语的叮嘱了她几句之后,紫萱便悄悄的和大哥大嫂溜出了房府。
傍晚,街上的人很多,一街的灯笼显得愈发的明亮,紫萱好奇的随手拉下一个灯谜,缓缓的打开。
古时的灯谜出的稀奇古怪,全然没有如今的脑筋急转弯来的好玩,又要引经据典,又要拆字拼字,且不说这唐代的文字她认识多少,便是真的认识,恐怕也拼不出来……
无奈之下,紫萱俏皮的转向了房遗直,“大哥,大嫂,一起来猜啊。”
房遗直连忙推脱“哎呀,这个我可不行,以前猜灯谜,妹妹你最在行了,就是平时也常常出灯谜考我们呢,只是……”
房遗直的话语微微一顿,紫萱苦笑了一下,只是,失忆了以后便不猜了吧……
初来时的那场风波,强迫她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角色,直到现在,才有了喘息的机会,这个紫萱的失忆让她轻松了不少,不过,她还是要硬着头皮去接触那些被她“忘了”的,形形色色的人物。
见到长辈要行礼,女子出门要戴面纱,古时的规矩如是之多,她要学的如是之多,这三个月虽说清净,却也着实很累。
一路跟着大哥大嫂走上了石桥,紫萱望着两人仍旧恩爱的身影,不由羡慕,古时三妻四妾最是平常,男人的喜欢就好像是天上的太阳,没有一刻不在变换着位置,能够恩爱如初,最是不易。
“快看!”
杜氏忽然指着桥下,靠着岸边,驶来了一艘巨大的画舫,停在了岸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船上的灯笼五光十色,鲤鱼,巨蟒,金龙,应有尽有,不过,据现代的花车还差了点,她扫了几眼便没了兴致。
不过岸边的人却是兴奋地紧,眼见着身边的人越聚越多,紫萱被挤的不住后退,慌忙之中一把抓住了杜氏的手臂,方才稳稳的站住了身体。
走在他们身旁的人也停下了脚步,紫萱的目光一瞥,立即被身边人的气质所吸引,这个人一身道士装扮,却步伐沉稳,雍容华贵,他身上流露出的是一股至高无上的王者气息,明亮的双眸隐约透着一丝温和,即便是在看桥下的事物,也是挺胸抬头,一种俯视苍生的气势。
紫萱推了推身旁的大哥,“他是谁啊?”
房遗直看过去的目光一愣,随即伏在了紫萱的耳边,“那是当今圣上,他怎么会在这?”
当今圣上?依诺一惊,莫非就是那个军事才能卓越,助父统一中原,东灭突厥、薛延陀,西收高昌、吐谷浑,扩充教育机构,笼络国家人才,精简政府机构,裁汰冗官冗员,又改革三省六部,使得朝廷政治清明,进而开创了数十年贞观之治的唐太宗李世民?
方才来到唐朝三个月,居然得见这样一位历史名人,依诺顿时心花怒放,眯着一双大眼睛好好的上下打量了起来。
正说着,紫萱忽然感到眼下寒光一闪,一个人擎着匕首,猛的刺向了那道士,震惊中,紫萱飞起一脚,踢飞了匕首,再一转身反手一勾,拼命的想抓住他。
可是自己不比以前在二十一世纪练跆拳道的时候,现在的她已经怀着八个月的身孕,身体行动不便,那人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紫萱后退了几步撞上了栏杆。
黑衣人找准机会向她猛的一扑,巨大的惯性带着紫萱的身体从桥上落了下去,黑衣人见事情败露纷纷跳下了桥,画舫中忽然射出了密密的箭雨,直奔桥上而来。
河水漫过了胸膛,冰凉的感觉裹着滚烫的身体,腹中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她想喊却又喊不出来,依稀猛灌着河水,胸口闷得难受,她只得缓缓的闭上眼睛,仿佛祈盼着痛苦结束的那一刻,快些到来……
忽然,她听到什么落水的声音,恍惚间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他一袭白衣胜雪,河水浮动着他的衣角,缓缓流动,一对乌黑明亮的双眸灿若星辰,长长的睫毛浮动着河水,嘴角微微上翘,那样沉醉的笑,宛若千年不化的冰雪,又如那湖面上银白的月光。
她伸出手想抓住他的手腕,却只握住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他顺势一带,将她抱在怀里,和她一起浮出了水面,疼痛感渐渐模糊了她的意识,她只是拼命地喊,也不知喊了多久,便渐渐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身体不停地向下沉,向下沉,梦里也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