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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竞选 ...


  •   要说粉哥这个人,一副排骨长得跟扁担似的女人缘却奇好,有关这个疑惑我们早在大学时就像他讨教过。
      粉哥当时上身赤裸穿着裤衩一只脚踏在板凳上,仿佛面对万千粉丝在做演讲。他很自负地教育我们,说女人就像宠物,只要你养活她,她就会死心塌地跟你好。刚说完就被值日打扫卫生的老幺给赶走,老幺捏着鼻子擦了擦被污染的板凳,骂道:“所以你龟儿子活该天天吃泡面。”
      那时候的我们年轻单纯,把爱情看得无比神圣,有了这剂调味料,任何食物都比山珍海味还要可口。
      老幺其实跟粉哥一样长年跟康师傅打交道。他的女朋友远在天津,老幺每晚都会坚持不懈到校外廉价的电话亭给女友打长途。哪怕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哪怕冒着细雨纷飞天寒地冻也会准点拨通那组铭记胸中的号码,在听到女友声音那一刻露出满足而真诚的笑容。
      不同的是老幺毕业后去了天津,和他最爱的人一起白手起家打拼生活。去年五月份我们去北京旅游,抽空走天津跟他见了一面,从他两鬓扎眼的白发和一如既往开怀的笑声,我看出他活得很辛苦但是很幸福。
      而粉哥养的众多宠物却在物质上心满意足后一个个离他而去,他后来反思说不是每一只宠物都是忠诚的小狗。说这话的时候粉哥在抽烟,他眼神有点茫然,我知道这些屁话都是他的掩饰,那些宠物也不过是他寂寞之余找的玩伴,因为在粉哥内心深处有一个永远也闯不出的祁山。
      那就是猫儿,他们俩纠缠了整整八八年,从青葱年少到而立之年。粉哥的□□空间里至今都还留着一篇能证明这段感情的日志。

      粉哥的研究生女友很漂亮,这次媒婆没有拿残次品晃点他。小姑娘叫张歆月,脸小得让在座诸位女性都嫉妒心起,唇红齿白细眼柳眉,发丝飘扬风情万种,甚至笑起来都有点不接地气的感觉,像刚从仙侠小说里走出来的女主角。我悄悄跟粉哥说,瓜娃子踩狗屎了?你该不是花钱雇给我们看的吧?他暗地里踢我一脚,谦虚道:“别嫉妒,你们家刘淆还是不错的。”我听上去满满的嘲讽味道,瘪瘪嘴不再理他。
      艳压全场的恋人让粉哥面子上得到巨大满足,志得意满连连举杯。在座的基本上都是关系最亲近的同事,也没人拘束都把白酒当水喝,张歆月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想不到也是个不可斗量的隐藏人物,粉哥给她介绍我是最好的哥们儿,这小妞直接就找我干了两杯,以至于我还没轮到走桩就有点不胜酒力了,借口尿急去厕所抠了半天。

      以前我的酒量还是上得了台面的,大学时候,每次系里面聚餐,我都充当我们寝室的酒司令角色,推杯移盏吆五喝三,统统不在话下。最光荣的一次是跟女生宿舍联谊,我一个人承包了一件老山城,喝到最后打个饱嗝都能喷出酒花来,那天吃完火锅,大哥和老幺扶着我回学校,路过一间药店,我死活要在门口的体重秤上称一称,结果生生重了十斤,比任何催肥饲料都还见效。从此传为佳话,不知道哪个龟儿子四处造谣,说我有五公斤的酒量,吓得其他院系男同胞从此不敢在饭店里跟我正眼相视。
      这几年过得有点宅,沾酒的次数也少了,能力大不如前,基本上三瓶啤酒下肚人就开始发傻。抠吐了舒服不少,我到洗手池清理了一下,然后回到厕所一边把尿一边摇着头自顾自感慨:“老了!”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是粉哥,正乐呵呵地看着我。我说这么巧,你也来放水。他把我挤开,说傻逼,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我环顾一圈,赞美道:“你还真会挑地方谈正事,便秘还是痔疮犯了?”
      粉哥没接我话,洗洗手让我跟着他出饭店门外谈。途中还跟酒桌上的张歆月眉来眼去了一个回合,看得我心里酸水直冒,想起我和刘淆也是在酒桌上认识的。一零年的时候,厂里面团支部组织迎新会,副厂长给我们几个团干部下达命令,“统统灌翻不留活口。”大学生们酒量虽然不错,但在我们眼里都是新兵,不懂酒场上的迂回战术,直来直去不会推辞,端起杯子就开干。那天几个男同学都喝得四脚朝天,刘淆是小家碧玉,生平没沾过一滴酒,也被我们逼着喝了几杯啤酒,结果当场就睡在桌子上。散席的时候书记以照顾单身青年为由,安排我送刘淆回家,我那天是背着她上楼的,累了个够呛,第二天刘淆红着脸跑来找我,支支吾吾地暗示我还从没人背过她。

      当初那个不胜娇羞的小女生已经在我记忆里迷路了,只剩下如今婆婆妈妈一般的刘淆,我常拿这事来调笑她,说人类的进化真是充满惊喜。每当这时候她都会横我一眼,说还不是你作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胡思乱想着跟粉哥来到门外,夜色中藏着一丝凉意,一只黑黢黢的怪鸟站在电线杆上偷偷打量我们。我做了个伸展运动,问粉哥有什么正事见不得人,非要到外面来说?粉哥点了支烟,用下巴指指里面,说你看到那娃没有?
      听到这句我有点生气,质问他:“我还没问你,怎么把他叫来了?”粉哥摇摇头,说不是我叫的,这人不知道听谁说我们在这里吃饭,自己跟来的。他顿了顿,有点意思地看我一眼,说别人可比你积极多了,这几天跑上跑下的到处巴结人,你娃也该有点表现了,不要跟个木头一样,没人会主动来雕你的。

      粉哥说的人是我这次竞选班长的对手,姓钱,也不知道他爸妈找了何方神圣,给他取了个明目张胆的名字“钱多”。这厮当兵之前是资阳街上的小混混,据说还加入过什么□□“十三太保”,混得风生水起,他最爱说的话就是我钱多怎么怎么,我钱多怎么怎么,任谁听了都要怀疑这是个农村来的养鸡大户。
      钱太保有个在老厂当保安队长的爹,估计多少还是有点人脉关系,如果真让他牵到哪个领导的关系,恐怕我这次获胜的难度系数就有点大了。想到这里我有点担忧,问粉哥:“这我就真没办法了,你知道我家在厂里没什么关系,想送礼也找不到门路。”粉哥说你老汉不是认识四川公司的领导吗?
      前年四川公司某个领导生病到医院看病,当时给他号脉的凑巧就是我爸爸,其实这事也就当个谈笑资本,别人花钱看病,又不欠我家什么,只不过后来领导出于对医生的感激和尊重,给我爸发了名片,说实话在此之前我都没听说过这领导的名字。我说:“这算哪门子认识,又不是看性病被抓了把柄,别人为什么要给我面子,再说。”我说到激烈之处,猛一抬头刚好对上粉哥的眼神,冷得像冰霜一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脑中电光闪过回想起一件事。
      那年粉哥刚好要竞选班长,偶然听我说了这事就求我让我爸给领导打打招呼,关照一下他。我当时回绝了,倒不是不想帮他,是我知道自己老汉的脾气,他一生奉公守节,一门心思都只在他悬壶济世的事业上,而且面子比纸薄,你要让他去求自己病人办事,估计可能性为负数。时隔两年粉哥又提起这事,该不会还在为这事耿耿于怀?埋怨我当年没为他仗义出手?

      见我盯着自己,粉哥怔了一下,眨了下眼表情瞬间缓和下来,冲我笑笑,说我也知道吴叔的脾气。他想了下,说你还是先在班上跟同事拉下选票,领导那边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他安慰我说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用人都是公开招聘,他钱多就算敢送礼,也未必有人敢收!
      我嗯了一声,说如果要送的话。粉哥突然被烟呛到了似的剧烈咳嗽了两声,身后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响起:“哟,小吴你跟王班长在这点藏着呢,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俩,赶紧进去喝酒啊!”这厮声音简直自带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的流氓生涯遗留下来的恶习,十分摧残人耳。
      粉哥把烟头踩了,打个哈哈说出来透个气,走嘛,钱多你娃也不要跑,进去继续喝。钱多过来拉我,鬼头鬼脑地笑,说小吴,这次选班长我们公平竞争,如果你选上了,我钱多也一定鼎力支持。我暗自问候了一下钱母,心说难道你钱少就不支持我了?公平竞争你去拉个锤子选票。嘴巴上答应他:“那是,那是,都是一个班的同事,不说这些,今天只喝酒,不谈公事,不谈公事。”

      大二时候,校学生会换届,我是学生会主席的有力人选,这得益于前任文学社长的大力推荐。当时只有一个竞争对手,是宣传部的一个黄毛小子,长得又干又瘦头发稀疏,像是刚从北朝鲜逃出来的饥民,怎么看都像是组织上给我安排的陪衬,所以也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这小子对我也是毕恭毕敬,见面就是山呼海啸的马屁拍过来,敬仰之情绵绵不绝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提前预支学生会主席权利,告诉他不用这样,我当上以后一定会照顾他的。
      两个月后,竞选结果下来了,由于我觉得板上钉钉的事情没必要去跑动,饥民同学当着我面一套,背地里却把整个学生会主要部门都宴请了一遍,最后以全票当任学生会主席。看着他站在讲台上颌首微笑,我银牙咬碎,差点把茶杯捏爆。从那天起,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对你冷漠的人,不一定会对你坏,但是对你笑脸相迎的人,反而可能趁虚给你一刀。做生意的专宰熟人,借钱不还的平时都跟你称兄道弟。

      哎!我看了一眼搂着张歆月把酒言欢的粉哥,还有一脸贱笑跟其他人勾肩搭背联络感情的钱多,眼望着杯盏交错内心涌起莫名的空荡和无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我给小雪发了个抓狂的表情过去,她半天没回我,翻到刘淆的号码,打了几个字又删除了,犹豫半天最后把手机揣回兜里,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屈尊先找她说话?冷战就冷战吧,我想起车里那张名片,男人嘛,还会怕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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