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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杨一一觉醒来隔壁的床上已经空了,揉揉酸胀的脑袋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正想下床去厕所,右腿刚迈出去,本该在病床上的人推门而入,把手边的东西放下,直直向他走来。
      「去哪儿?」
      「厕所。」
      宋为磊默默地拉着一旁的吊瓶杆跟着他走在后头,杨一想回头告诉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又怕触及他那近乎绝望的眼神,也不再阻止。
      宋为磊将吊瓶固定好,看了他一眼,就走出去了。
      杨一不敢直视他,单手紧张地关了门。
      宋为磊在外面等了很久,怕杨一在里面再次出事,轻轻地敲了门:「杨一?」
      里面没有反应,再次轻轻地重复着敲门的动作,更焦急地问:「杨一?!」
      就快急得要破门而入了,门才从里面打开,杨一立在他面前。宋为磊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去把固定好的吊瓶杆推出来,跟着他一直到病床隔壁。
      他现在觉得自己时刻都像一根快要崩断的弦,无比紧张,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慌得不行,就怕杨一又想不开趁着他不注意又再次寻死。毕竟在他眼里,他死的决心是那么坚定。
      待杨一在病床坐好,宋为磊将方才买回来的皮蛋瘦肉粥打开,买来没多久还热着,一手执着调羹吹了吹,才往杨一口里送。
      杨一撇过头,「我自己来。」
      宋为磊疲惫地说:「你两只手打针都打肿了,怎么自己来?吃完就吃药,你也想早点出院跟贝贝在一起吧?」
      病床上的人瞥向窗外,他在厕所里就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形态来面对宋为磊。无论他是真是假,关于情爱他都不想再来一次。有些刻骨铭心,一辈子一次就足矣。无谓再来一次,伤心又伤身。
      宋为磊见他不回头,只好一手拿着粥,一手搬着凳子顺着他的方向坐到他面前,又再次执起勺子放到他嘴边。
      杨一定定地望着他,却再没勇气撇向另一边。宋为磊换了一身衣服,模样却比昨日更加憔悴,双目血丝密布,明明拿着勺子的手都要发抖了,还坚持把粥往他嘴里送。
      宋为磊轻轻道,「是因为不喜欢吃粥吗?可是你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只能吃粥。还是你想吃别的味道的粥?我可以下去再买。」
      杨一终是不忍,身子往前动了动,将那一口粥含到嘴巴里,嚼了几下吞了下去。宋为磊看他要探身向前,距离没有调好,又将凳子往前移了移。
      「烫吗?」买回来时还刚出锅,担心杨一醒来会饿立马就提着赶回来了。
      杨一摇摇头,又探身向前含了一口粥。可能真的饿了,他吃得有些急,宋为磊都还没来得及舀好他就吞下去了。

      宋为磊当真以为他很饿,实际上不知道的是,杨一如果吃得慢吃几口就会吃不下去,为了保持体力,他必须狼吞虎咽。

      一碗粥很快就见底了,宋为磊替他擦擦嘴,才去热水室倒了一杯热水,往药瓶盖里倒了几颗药,放在柜子上面。接着又倒了一杯水,吞下几粒药。
      他的脸色灰白,似乎是不习惯吃药,吞得很艰难,还没咽下去眉毛就皱成一团。
      杨一也把自己的药吃了,喝了一口水,才慢慢开口:「我今天可以出院吗?」
      宋为磊吞药的动作顿了顿,紧闭双眼咽了下去,才开口道:「可能要明天,医生说了要多观察。毕竟你是脑部缺氧,小心点好。」
      杨一点点头,「费用我会还给你的。」
      宋为磊苦笑一声,「你不欠我什么,我欠你的我也还不清。」

      杨一双手交叠放在被子上,怔怔地望着发愣。宋为磊见他不再言语,趁机就说:「杨一,我喜欢你,让你很痛苦?」
      宋为磊见他低头望着床单发愣,又轻声说:「我可以跟你解释,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杨一望向他,叹了口气,「你说吧。」
      他也想得很清楚,确实是要将这几年好好理个明白,吕英真的话不全无道理,宋为磊到底是个怎么不容易法,还有他说喜欢自己那回事,都要讲个清楚明白,才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不能一辈子都要回避着这个问题,贝贝学校也在这里,要走也走不了,想走好歹也要等个半年。而这半年里,宋为磊要做什么他不知道,也阻止不了。但与其终日惶惶不安,不如一次讲个彻底。

      宋为磊径自开口:「我一直都喜欢你,从来没有变过。」

      杨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里充满的是不信任,宋为磊看了他一眼,又说:「五年前的录音,是我的声音没错。把戒指扔了的那个人,也是我。把贝贝抱回宋家,也是这个叫宋为磊的男人。包括这次你牵扯进了走私案,原因我不想多说,都与我父亲有关,我对我父亲的行为感到抱歉。让你担惊受怕,是我不对,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尽管一切都是宋兴的安排,但他并不想全部都推到宋兴的头上。敢作敢当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当年的确是他没有能力以及懦弱,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但回到五年前再选一次,他大概仍会坚持,宋兴说得出做得到,要让人死可能不行,生不如死的本事他是有的。但如果扼杀这一切事件的源头,就是从未和杨一相遇的话,他宁愿把这几年的煎熬再加重好几倍。

      「跟章欣结婚,是迫不得已,我跟她之间什么都没有,连结婚证都没有。五年来每天每夜我都在想你,都盼着能回到你身边。可是你记得我们因为什么而分开,我的父母是很大的阻碍因素,那时我仍没有办法与我父亲抗争。这几年我和吕英真创办了一个公司,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脱离我的父亲,光明正大不受阻碍的和你在一起。」缓了缓又说,「我父亲的做事风格,你不会想知道的。出于你的安全考虑,我必须要接受他的一切安排,可是却委屈了你。我了解你,我知道你会等我,可是因为我的天真让你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当年我们年纪小不懂事,我父亲插了一脚进来我才发现我什么都不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杨一,我也很苦,我们都还年轻,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非要去死吗?」
      宋为磊哽咽起来,「我很害怕,我想了那么多种方案,每一个方案的结尾都能和你幸幸福福的在一起,就是没想过你会义无反顾得从江边跳下去,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死了,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宋为磊也不是五年来从一而终都在想念着杨一的,至少前两年他退缩了。

      他从小到大没吃过苦,为了宋兴的一句话就被迫去了英国接受同性恋厌恶治疗法的治疗。其实他对男人并没有感觉,治疗师束手无策。宋兴才想起拿出杨一的照片给治疗师,宋为磊有反应了,就立刻注射阿扑吗啡导致他出现呕吐现象。
      这个治疗原理就是让你看见那个人就想起呕吐这种难受的感觉,跟喜欢没有关系,从而形成所谓的条件反射。他那时还年轻,天大地大心大,以为自己可以克服一切。直到治疗的效果已经延伸到现实,一想到他的名字以及事迹,就会立马去厕所吐个不停,把胃都抽空了也不停歇。
      他很苦恼也很内疚,已经连想一想他的名字都会有反应。可他内心又是喜欢他的,但是一想到他又会恨不得连胃酸都要吐出来,就这么矛盾着惶恐着。

      他当时有多喜欢他,到后来就有多恶心他。

      到最后他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神志不清,连治疗都没办法做了,甚至还患上了抑郁症。在自责和懦弱间徘徊,一边想着怎么能不喜欢他,一边又因为喜欢他而害怕呕吐的感觉。那段时间靠着吊瓶度日,身体瘦了一大截,宋母看了很心疼,天天都在哭着,以为自己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宋父问:「还喜欢男人吗?」
      宋为磊气若浮丝还是回答:「喜欢,杨一。」

      他回答完躺在床上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就这么吐在了床上。恍惚间又想起跟杨一的第二次遇见,在那个狭窄的宿舍里,杨一也吐了他一身。想起他吐得就更厉害,宋母看着孩子污秽着一身,哭个不停求宋兴,孩子这么辛苦,她看不下去了。他要怎样就怎样吧,命还在就好啊。

      昏迷中醒来,宋母告诉他,宋兴已经答应他可以回国了。而那个治疗,他拼死拼活撑了两年,那时留下的阴影却持续到今日。回国后他学着那个治疗师反方向催眠自己,每天看着照片对杨一说一千遍我爱你,刚开始两年他依然天天跑厕所,后来症状才渐渐好转。但偶尔还是会有很大的反应,上次在医院刷着杨一的照片就使他发作了一次。

      这种不坚定的心理状态,他并不想告诉杨一。不用把所有的苦都剖出来让爱人看见,除了更苦再无其他的感觉。他愿意默默承受,接着和杨一把日子过下去。

      五年前杨一就是一个小大人,而回过头看看,那时他依然不懂事。他所依靠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一个强大的父亲,直到强大的父亲将他的一切都夺走,他才发现其实他真的一无所有。他逼着自己变强,直到可以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才可以停止努力。
      他上学时就吊儿郎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回国后的三年,他没给自己放过一天假,他在努力,宋兴也没有在退步。两个人的距离渐渐缩短,却一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再也赶不上。他也疲惫了,还要多少年才能和杨一在一起。

      也许当年的选择就是错误的,可是再想想,两人一起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他选择了后者,所以放弃了前者。天下没有掉下的馅饼,凡是也不可能两全其美。可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你退一步,他就前进一步,宋兴就是这样一个得寸进尺的人。
      他已经答应了宋兴不会再去找他,也把开公司的事情做得万分小心。可他仍是要把杨一折腾得不成人样,逼着他去把贝贝要回来,直到杨一牵扯走私案,他再也受不了了。
      这位父亲,他尊他敬他,养育之恩不可抹去,可实在是一种煎熬。他希望陪伴下半辈子的是杨一,他希望宋兴可以接纳他,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杨一不会生不如死,但既然二者不可兼得,那他就换他保护杨一好了。
      五年前他没有底气说这句话,因为他对宋兴还抱有一线希望。毕竟从小要风要雨,他的父亲都能给他,把他宠上天都没话好说。
      但十七岁那年,他的父亲用行动告诉他,他不听话,后果也是很可怕的。他回国后就马不停蹄地学起拳击,跆拳道,柔道,总之凡是肉身能用到攻克或者防御的拳脚功夫,他全都学了个遍,为的就是记住当日自己的无能。

      那天晚上他也下定决心,往后无论他父亲出的是刀还是出枪,都要好好地挡在杨一面前。他不接受杨一,那就死在他面前好了。不接纳杨一,那就六亲不认好了。把一切都豁出去了,才觉得一身轻松。

      杨一半晌才开口:「可是,那都过去了。」抬起头来对上他的双眼,「我现在只想好好的生活,我也不想再进一次看守所。你明白吗?」
      杨一对他的话没有太多考量,总归不过苦衷二字。信他还是不信他,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重要,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不能在一起。因为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是杨应雄口中的变态。毕竟还生活在这个社会,世俗的眼光他不得不顾虑。
      宋为磊握住他的手,「我陪你,陪你一起生活,我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去那种地方。我等了你五年,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顿了顿又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学着做贝贝的父亲。」
      杨一缓缓抽出手,笑着说:「回忆,把美好的留着就够了。当时我们年纪都太小,不懂事,该忘记的还是要忘记好,像我,都忘了,这几年就过得挺好的。如果你不回来抢贝贝,这辈子我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们相安无事过了那么多年,不好吗?至于贝贝,他的父亲永远只有一个,要么是你,要么是我。你有听说过哪个孩子有两个父亲的?我不想让贝贝被别人觉得很奇怪。」
      这一番话说得宋为磊哑口无言,半晌苦涩道,「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杨一讷讷道:「对不起。」
      他其实对宋为磊还有情,不然不会在他说的那一刻就跳下去。正因有情,才有希冀。这种希冀太可怕,他宁愿去死。不要对任何事物再存有幻想,才是支撑他活下去的支柱。
      「如果没有办法回到过去,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杨一,我们重新开始。」宋为磊声音颤抖道。
      「其实我们不可能重新开始,也不会有未来。章欣是个不错的女孩,你可以考虑看看。」杨一强迫自己扬起嘴角,笑着说道。
      「杨一……」
      「不要再说了,要说的都说完了。目的我也知道,但……实在对不起。」杨一盯着他,「以后我们就真的不要再见了,好吗?」
      宋为磊难受得紧,双手握拳,猛得站起身,「不好!」起身摔门走到门口,又猛地回来抓起杨一的衣襟,「我等了那么多年!我为你奋斗那么多年!你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现在家也没了,你也没了,你告诉我,这怎么可能好得了!」
      杨一被他吓了一跳,没想到说得好好的,说变就变了。还没反应过来,宋为磊神情内疚地自责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杨一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在一起……就给我一个机会……」
      抱着贝贝推门而入的吕英真看见宋为磊像疯了一样的揪着杨一的衣襟,连忙把贝贝放下将他拉开。
      贝贝已经挣扎下来跑过去哭着打宋为磊,拳拳都用力,「你打我爸爸!你是坏叔叔!你是坏叔叔!」
      杨一喊道,「贝贝,回来!」他怕宋为磊控制不住自己连贝贝也伤害。
      吕英真连忙拉着已经愣住的宋为磊出去,一边拉一边说道,「你怎么回事啊?」
      宋为磊站在窗台,双手抹了一把脸,「我也不知道……就……一时冲动……」
      「你现在让人家怎么原谅你啊!你!我该说你什么好!」吕英真也替他着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他不可能原谅我了……他说我们不可能重新开始……也不可能有未来……」杨一说出这句话时,宋为磊心都死了大半。
      「啧,人家杨一也是人啊。你要这么一说人家就答应你,你真当人家真是贱得没处去了吗?」说着拍拍他的肩,「五年都过来了,那么难过的日子你都过来了,你还有几十年去把他追回来。他这性子啊,我估计也不会有别人出现了,你就从贝贝下手,先搞定小的,再让小的说说好话,大的也差不离了。」
      说着又想起刚刚贝贝打他的反应,「可是你刚刚连小的都得罪了,兄弟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宋为磊以为时间还停留在五年前,殊不知五年的隔阂,也许大家都有些变化,听了这番话,他也精神起来,「你说的有道理,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坚持到底。」
      「这就对了嘛,下次不要冲动了。今天药吃了吗?」宋为磊一直有严重的胃病,偶尔也要服用一些舍曲林来抵抗抑郁症。
      「吃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兄弟,有件事我要拜托你。」宋为磊道。
      「什么事啊?」吕英真漫不经心地问。
      宋为磊笑道,「我要暂住你家,我被扫地出门了。」
      吕英真搂着他的肩,「谁跟谁啊!当然可以啦!」
      「放心,不会打扰你太久,不出一个月我就有信心搬出来,跟杨一一起住。」
      「哦?」吕英真一拳捶向他的胸膛,「兄弟这士气不错啊,我看行!」接着又悄悄说道,「我会帮你说好话的,放心啦!我跟那只小的混得蛮熟的。」
      「你不要教坏我儿子。」宋为磊冷眼道。
      吕英真打了个寒颤,这人是不是去过四川,学过变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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