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正文.五 ...
-
李明霞双目空洞地呆坐在火炉前的沙发上,和暖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身上。几分钟前,几个士兵敲开了她的家门,告诉她,她的丈夫李复兴死了,还是杀害了东大陆的战神、苍安第一军团的团长毛磊之后,畏罪自杀而死的。
她手脚冰凉,四肢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几乎是瘫坐在沙发上。
今天是谎言节吧?不对不对,那是十一月份的节日,现在才六月初呐……李复兴杀了毛磊?一定是搞错了吧!这年头叫什么复兴的人那么多,李又不是什么少见的姓氏,大约是别的哪个李复兴死了,他们通知错家属了吧?李明霞晕晕乎乎地想着。对的对的,一定是这样,哎呀,已经五点了,得开始准备晚饭了,复兴一会就该下班了。
想到这,李明霞蹦了起来,快步走向厨房。
今晚得做个南瓜烙,复兴嘟囔了好几天说想吃这个了,正好今天买到了新鲜的南瓜……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啊,复兴回来了!李明霞这样想着,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客厅,兴冲冲地拉开了大门。
李援北站在门外,他干笑着叫了声:“嫂子。”
“呀,援北啊,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李援北一进门,也不说话,眼泪就噼里啪啦止不住地开始往下掉,李明霞看着他,刚刚有点回温的心脏再次冰冷了下去,她明白了,也许苍安整个军团,就那么一个叫李复兴的。她觉得,自己又要站不住了。
“嫂子,麻烦你个事,我想去我哥的书房找点东西。” 李援北抹了抹眼泪,沙哑着嗓子说。
“行……你跟我来,” 李明霞麻木地张口,转身往房间二楼走去:“你哥哥不让别人乱动他的书房,我就一直都没打扫过那儿,有点乱,你得慢慢找。”
李复兴的书房果然很乱,各种书籍资料乱七八糟的堆得到处都是。李援北从门口开始,将李复兴的笔记一本本捡起翻开,一页一页地仔细查看。李明霞就呆立在门口,两眼无神地看着他翻找。
二人一言不发,谁也不先去张口,就这样沉默了将近三个小时,李援北的身边堆起了厚厚一大摞笔记,足足有半人高。这都是他查阅过了的,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你哥哥,不可能会去杀毛磊的。” 李明霞喃喃地开口了。
“我知道。”
“别说他不是那种人,就算他会杀人,也一定不会杀毛磊的。”
李援北一愣,从书堆里抬起头:“嫂子,这话怎么说?”
李明霞抬手捂住发红的双眼,终于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复兴想做虫体实用化实验,毛磊团长虽然明面上驳回了他的实验申请,但实际上只是害怕实验事关重大,被上层居心不良的人利用。后来是毛磊团长自掏腰包供复兴做得实验,复兴他感激毛磊团长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杀害毛磊团长呢?”
李援北冲到门口,紧紧抓住李明霞的肩膀:“嫂子,这是真的么?”
“我骗你做什么?” 李明霞一边哭一边说:“这事没有告诉第四个人,我们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毛磊团长说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实验原都做得差不多了,复兴还整理好了实验数据,本来准备下周拿给毛磊团长看的。他感激毛磊,还偏是个死脑筋,不晓得买点礼物送去,却写了篇三万字的感谢信……你说,他怎么可能去杀毛磊团长呢?”
李援北的手都抖了:“嫂子,嫂子,实验数据,你知道在哪吗?”
“还在地下室放着呢,我给你拿。”
李明霞颤巍巍地转身下楼,李援北跟在她后面虚扶着她:“嫂子,要不要叫小鸣回来?”
“别,别,不要告诉他,” 李明霞连忙摆手:“他快考试了,别告诉他,我自己没问题的,等他放假回来,我自己跟他说。”
于一鸣并不是李复兴和李明霞的孩子,光从姓氏上就能看出来。他的亲生父母都是军人,早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就一齐牺牲了。正好那段时间,上面得知李明霞查出自己不能生育,又极想要个孩子,就干脆把于一鸣送到了李家寄养。李氏夫妇将于一鸣视为己出,一家人过得也算和乐。
“就是这个了。” 李明霞从地下室的一块地板砖下面取出一本包着防水布的笔记,递给李援北,说:“拿去吧。”
“嫂子,我会帮哥哥讨回公道的。” 李援北郑重地将笔记本藏进衣袋里,匆匆与李明霞告别,离开了李氏夫妇居住的公寓。
他没想到,当夜12点,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带着燃油溜进了这间公寓,没一会,冲天烈焰就从屋里冒了出来,大火飞速地湮没了整个公寓。他的嫂子,他哥哥留下来的书籍笔记,在这场火灾中统统都化作了灰烬。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天梁早早地睁开了,他觉得胸口沉甸甸的,仔细一看,一条肌肉匀称好看的手臂正压在他胸口,胳膊的主人正毫不设防地卧在他旁边,鼻翼一张一合地睡的正香。
张天梁还没大睡醒,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床上为什么会多了一个人,他头疼地把阮止的胳膊从胸口推开。
阮止被推醒了,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眨眨雾水朦胧的双眼,想用双手把身体撑起来。然而一用力,却只有左手抬了起来,右半边身子没有支撑,让他一个踉跄差点又栽回床上。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右臂已经没了。
张天梁注意到了他这点小小的尴尬,心下不禁有些可怜阮止:才21岁,年纪轻轻就没了右手。要是咒术修炼者还好,可偏生还是个对身手要求颇高的武器修炼者,这基本算是废了一半了。再加上阮止看上去还是个没心眼的,他的后半辈子恐怕会过得很难。
带着些许怜悯的情绪,张天梁向阮止伸出左手,柔声问道:“要拉一把吗?”
“没事,我只是不小心忘记右手没了这件事而已,”阮止不在乎地笑笑,把重心移到左手上,轻松地坐了起来:“还不大习惯呢,不过没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张天梁点点头,他见阮止快速洗漱好之后,就拖着重剑准备出门,连忙问:“小家伙,你干什么去?”
阮止回头答道:“离集合还有一个小时,我找个地方练练剑去,左手拿剑总是有些不习惯。”
“我陪你一起去。” 张天梁脱口而出,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小家伙的实力还是很好奇的。
阮止明显犹豫了一下,张张嘴,说:“我还是自己去吧……”
是左手用不习惯,害怕发挥不好让我见了笑话吧?还真是害羞。张天梁心里觉得这小家伙很有意思,走过去一把揽住他:“我带你去我专用的训练场,那里没有别人,场地宽敞,没有别的地方比它更适合你练习了。”
阮止欣喜地看了张天梁一眼,场地问题其实正是他刚才所发愁的。去第五团的公用训练场吧,他有些担心自己不熟练的左手操作会让别人瞧了笑话,年轻人都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就独独怕了丢了面子;不去公共训练场吧,他还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供他放心练习。张天梁让他用自己专用的训练场,简直是雪中送炭,阮止立即就把“张天梁看我练习也许会笑话我”的想法抛到了脑后,屁颠屁颠地跟着张天梁走了。
团长的专用训练场比公共训练场小很多,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设备都有。自从新年代历十五年那年,一个团长在训练时不小心误伤了二十一个团员后,每个团长都配有了专门的训练场——怕他们的态能量过于强大,练习时控制不好伤了自己人。
张天梁的训练场里收拾得很干净,四壁上铺的态能量吸收板都被擦得蹭光瓦亮。各种形状、大小的靶子被悬挂在半空,每块靶子都被细致地涂上了蜡,看得出来主人有很细心地保养它们。
阮止左手提着重剑站到场地中央,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调动起体内的能量,鸦青重剑发出幽幽青光,开始嗡嗡作响。阮止眯起眼睛,瞄准一块圆靶,轻喝一声纵身而上,左臂上青筋暴起,单手将巨剑猛力挥出,一道闪耀着青色光芒的巨大气流借着剑的去势被狠狠送了出去。“轰!!!”态能量吸收板被炸得直打颤……打偏了。
张天梁抱胸立在场边观看,他看着阮止一遍遍地挥舞重剑,一遍遍地打偏。直到约摸是第三十次攻击,才堪堪打到了靶子上。张天梁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六点十分,他默算了一下,练习二十分钟就能有质的进步,小家伙在战斗上不算庸才。
这已经算是张天梁能给出的很不错的评价了。张天梁是何等人?苍安城的传奇的!他恐怕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进过任何态学院,亦没接受过任何关于态的教育,就像学会呼吸一般自然而然地学会了使用态能量的人。并且在入伍之后,一日九迁,凭借自己出色的能力,三个月内就升迁为团长,成为多少少年人心目中的偶像。简单来说,张天梁是个天才,在他眼里,不是庸才的人着实不多。
一个小时后,阮止已经可以全无虚发,招招命中目标了,发挥好了的时候,还能正中靶心。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去北门集合了。” 张天梁出言招呼他。
阮止擦擦额头上冒出的细汗,笑着跑到张天梁身边,满怀感激地道谢:“谢谢团长。”
“以后不用喊我团长,尤其在外人面前,一定要像一对情人,随意点就好。” 张天梁拍拍他的脑袋,带着他往训练场外走去。
阮止突然想到,张天梁对他这么好,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编外团员,张天梁却专门陪他练习,还把自己的训练场借给他用……在这又不会有别人看到,张天梁对他的这些好肯定也不是为了演给别人看的,难道……张天梁不会假戏真做,真的对他有点旖旎的想法吧?
阮止抬头偷偷打量了张天梁一下,又赶紧低下头去,一时间,有点烦恼,该怎么拒绝这个张团长才好呢?
张天梁不知道小家伙已经七想八想地想歪了,他径直回房间拎了装备,领着阮止来到了苍安城北门,正正好好六点五十。
天已经很亮了,一辆辆岩甲车整齐地停靠在路边,团员们都坐在车上准备就绪了。一个小报童在岩甲车之间游走做生意:“先生,要早报吗?只要一加币。美丽的女士,您愿不愿买一份早报?……”
张天梁招招手把小报童叫到身旁,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纳币递给他:“给我一份报纸。”
小报童连忙从包里数出九个加币找给张天梁,又将一份报纸拿给他,说:“先生,今天的报纸您可买对了,今儿全是大新闻。”
“是么?”张天梁抖开报纸,阮止凑过去跟着看了起来,一眼就看到第一版上用巨大的铅字印着:东大陆战神毛磊遭刺杀,凶手系同僚。再往下看,还有个附属报导:凶手夫人自焚。
这篇附属报导吸引了阮止的目光:昨日晚,苍安城八里街一民宅失火,死亡一人,死者系李复兴的夫人李明霞,警方初步认定为自杀……
李明霞,好熟悉的名字。
张天梁将报纸卷卷,刚准备把报纸放进包里,留着下次再看,就被阮止一把抢了过去:“我想起来了!死的这个李明霞,就是我们上周的任务委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