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后会无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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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红漆斑驳的木门，门轴嘎吱作响。
一条石铺的小道从我脚下延伸至大堂。道路两旁的杂草不是很多，堂中的桌椅也一尘不染。
有人还住在这里。
我心中泛起不知名的悸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年轻俊美的容颜。他仿佛像当年一样，就站在这石道上，眼含笑意望着我，对我说
-王源，你来了。
那时候的天，像现在这样蓝，偶尔吹过轻风，将他的衣角吹起来，将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吹到我的鼻间，吹进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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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源，是上海的一名学生。在我身边的这个男生，他叫王俊凯，是我的同学，也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就住在我家对面。我们每个礼拜六都会一起出来玩，有时是江边，有时是老街上。今天，我们在城西的公园。
我们并肩走在小路上，阳光正好，一点点清风拂面。他嘴边含着笑意，微微偏过去的侧脸格外好看。我在想，我要是个女生，我一定会爱他。
-看我干嘛？
他转过头问我。我躲闪着目光，有些慌乱地应答
-谁…谁看你了。
他轻笑一声
-那，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我们毕业以后，你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柔柔的，听起来令人愉悦。
-没想过。还不就是跟着我爸做生意，当个商人，然后……
-然后娶妻生子？
他打断我，接口问道。我推了他一把，笑骂道
-整天想着娶媳妇生孩子的，那是你吧。
他盯着我笑了，压低了声音说
-我不娶媳妇，我就想像现在这样。王源，我们一直这么在一起吧，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走出南京，去很远的地方，看遍所有的美景。
我心里有点慌乱，掩饰着说道
-小凯你又在开玩笑了，哪有人和兄弟过日子的。
而他却敛起笑意，一脸严肃地说
-我没有开玩笑，我就是这么想的。
-小凯，我们是永远的好兄弟，当然会一直在一起。
他看着我，面无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一只手勾住我的脖子，将我拉进他怀里
-没错，王源，我们是好兄弟啊。
说着，他自己就大声笑起来，搞得我一头雾水。
这样的好日子没有过多久，就传来要打仗的消息。城里好多学校的学生自发组织上街游行，我告诉王俊凯，我打算参加这次游行，并且希望他和我一起，却遭到他的反对。
-王源你别傻了，一次游行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而且如果遇到巡警，你也会有麻烦的，难道你想被抓起来吗？
我被他的话一堵，气得口不择言
-哼，你害怕得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要是不敢去，我就自己去。
他皱着眉瞪我，眼神不再是平常的温柔
-什么叫害怕？我是怕你有危险。
这次对话以不愉快告终，我没有听他的话，还是去参加了游行。
我们的队伍走上街头，喊着口号，分发宣传单。由于人数众多，很快就惊动了巡警，我们的队伍被拦截下来，带队的学生代表和巡警头子争执起来，起了肢体冲突，现场一片混乱，开始骚动。
随着一声枪响，场面彻底失控，学生们四散逃窜，我夹在人流中不得脱身，完全被其他人控制了方向。
而在这时候，我看见王俊凯出现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他很高，我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喊着我的名字，逆着汹涌的人流艰难地来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挤出人群，穿进一条小巷。我们一起飞奔起来，不知道在逃离什么，不知道要跑到哪去。
我们在小巷深处停下来，背靠着墙大口喘气。而我们的手，一直握在一起，到现在都没有松开。
我知道做了错事，怯怯地开口叫他
-小凯……
他偏过头去不理我，我伸出另一只手去扯他的衣袖。他忽然猛地转身，我吓得后退了一大步，他顺势逼过来将我抵在墙上，低头看着我
-你现在知道做错了吗？我之前劝你，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他以前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此刻，我被他吓得说不出话，只能瞪着眼睛看他。他又大声道
-你说话！
我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定了定神，才说
-对不起小凯，我知道我做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他看了我好久，突然把头埋在我肩上，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吓死我了，刚才的场面那么混乱，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抚了抚他的背，安慰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好不好？
我感觉到他点了点头。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圈有点红，第一句话就说道
-我没有哭。
我一下子忘了刚才的恐惧，放声大笑起来。他别扭地不肯看我，转过身自顾自地往前走，一边对我说
-不要笑了，快点走。
我应了一声，匆匆跟上去，拉住他的衣袖。
再后来，日本人已经打进了北平城，我们两家联络好美国的朋友，准备去那里躲避战火，而王俊凯征得他父亲的同意，留在国内参军打仗。
我不想去美国，我想跟着他，但父亲坚决不同意，还派人把我看起来。
出发的前一晚，我简单收拾了些衣物，逃过用人连翻两道墙进了他家。
我想让他带我走。
我以为他会高兴，却没想到在多次劝说无果之后，他竟派人告知父亲。
第二天清早，我眼睁睁看着他从我面前离开，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掉了眼泪。
他走得决绝，只留下一句单薄的承诺
-等到战争结束，你再回来，我会在这里等你。
———
内堂传来脚步声，我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心脏一阵狂跳。
我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近。
终于，我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走出来。
但，不是他。
他的身形，他的样貌，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一眼就能分辨。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了起来，难受得发紧。
那个男人是阿程，当年王俊凯家中一个用人。我记得很清楚，当初给我父亲报信的，可不就是他。
阿程见到我很是高兴，语气掩不住激动
-源少爷，我家少爷说你一定会回来的，他果真没说错。
我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
-这样说来，小凯他也在这里？怎么不见他人呢？
阿程怔了好一会儿，低下头道
-少爷他，前年过世了。
他这话一出口，我只觉晴天霹雳一般，凉意蔓延到心底。
他今年才三十四，怎么可能。
阿程还在说话
-少爷打仗时受了重伤，在这里调养过几年，可伤势太重，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到后来不过是勉强撑着罢了。源少爷，他从前每日跟我念叨着你，可直到他合眼，也没能等到你回来。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耳边嗡嗡作响，竟听不见他后来说些什么，只知道他的嘴不停地一张一合。
他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张纸片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是张泛了黄的照片。照片上，我站在他身旁，他眉目温润一如往昔。
可他再也不会开口叫我
-王源。
有轻风吹过，空气中仿佛还有皂角香味，撩动我的心弦。他当年言笑晏晏的样子，严肃霸道的样子，温柔似水的样子，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好像又听到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话
-王源，我们一直这么在一起吧。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后会无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