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容》岭南春

7、第七章

　　我听到洛清清说这话时，心中早有准备，我淡淡的开口：“可以，你交的价格中已包含这项服务，一个月内，你随时可以提出任何要求。”
　　“多谢！”
　　当我化妆完后，吉米站一旁目瞪口呆，洛清清看着镜中的陌生面容，摸着脸感叹：“若是十前年，我也是有这般美丽的，可是岁月催人老，由不得人。”
　　我边收拾残余，边淡淡的说：“若是你愿，年年都似十八岁，没人逼你。”
　　她错愕的望住我，由于化妆的效果，双眸异常明亮，但我还是看到她那眼底深处的灰暗与犹豫。
　　“自己的心事自己理清，别人无从协助，关键在于你愿不愿意放开自己。”我停下手中的活计。
　　“若是这般简单就好了，新闻里就不会有跳楼自焚的人了。”“那日同学会使我终于清醒，其实我早就知道的，只是不愿醒来面对事实，像只驼鸟，紧守一方安宁，因为我恐惧，没有社会经验，没有青春容貌，没有口才交际能力，只要我同意离婚，成全他们，我就一无所有，我就是给自己下了死咒，所以我得死死抓住，哪怕一起下地狱也在所不惜。”
　　她的声音哽咽，虽然面容是十八岁青春活泼的丽容，却掩不住那眼底深处的戾气。
　　送走客人，吉米没有即刻回去，而是郁郁的来休息区，找到我，她知道我没有睡着，见我神色有些淡淡的抗拒，便坐在一旁，不敢出声，默了许久，我问：“吉米，可有事？”
　　“然姐，这世界的男人都这般负心吗？我觉得洛清清好可怜，刚才她跟我谈了一会，原来第三者是她的老同学，长相虽平常，却在事业能与她丈夫齐肩的人，典型的新时代女强人，不是说男人都喜欢小家碧玉，温润柔和的女性为妻子么？”
　　我神情有些恍惚，吉米的话还在我耳边不停的重响，眼前忽然出来一幅画面，“一身胭红长裙的女子跪在地上，拉着男子，仰头泪眼盈眶的苦苦哀求，在黑暗中忽然跑出一个女人，手中拧着一个小瓶，往那跪着的女子泼去，只听到一声惨叫，一团胭红色在地上翻滚，那男子焦急的看着，最终被那女人责备的拉走。”
　　我忽然打了个寒颤，大粿大粿的汗水流了下来，心中绞痛，蓦然站起身来，推开吉米，扑向茶几，颤抖的打开暗盒，吞下丸子。
　　许久，我疲惫的睁开眼睛，大喝：“出去！马上！滚！”
　　吉米被我前后的主动吓得魂不守舍，听到我的命令，脸色苍白的跑了出去，我就坐在地毯上，四肢发凉，我想明天开始又将是孤苦伶汀的一个人了。
　　第二天，吉米像个没事人的又来上班了，给我带了晚餐，清扫房间，接待电话，一样不少，似什么事也没发生，我望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歉意，我拉不下面子与她道歉，又不想这样尴尬的干坐着，便决定出去散散心。
　　吉米见我要出门，便连忙在后面嘱咐：“今天没有客人，你可以多逛一会，晚些时候，我会把饭菜热好，你回来吃便可。”
　　我心中欣慰，被一个人关心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我与吉米的中餐向来简单，所以她一般只给我带晚餐，也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能安安心心的坐下来美美吃一顿，当然是自她照顾我开始，之前就不堪回首。
　　“我要去哪儿？”我站在正街上，迷茫的望着前方，往来人群那般热闹，唯我一人似在尘世之外。
　　这一天游荡，我没有多少记忆，看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要试试，似个小女孩，回到童年那般，寻着父母闹着要吃零食，可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作为女孩子，向来不得父母欢喜，能纳到嘴中的机会极少，于是在记忆中这些食物便成了永不磨灭的美食，如今有了钱，我随时可买来，我对旁人说：“这个味道真好，你们尝尝。”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勉强吃了几口，赞叹：“还不错！”我便会欣喜，我吃的是记忆。
　　洛清清每隔三天就来补妆，一直维持十八岁的模样，我看到她一次比一次憔悴，像朵即将凋零的花。我非常淡薄的接待她，对于她与我的关系，只不过是客人也化妆师的关系，再者，这世间可怜的何止她一个。
　　吉米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人，同是家庭主妇，自然感同身受的担扰她，常在我面前唠叨：“然姐，你劝劝，所有人都愿听你的，你把世间一切看得透彻，知识丰富，好过我误打误撞，伤了她的心。”
　　我气吉米的八卦，但也就因为她的热心，我才感觉到被关怀的温暖，一个人的好是发自内心的，她不只是对我，我潜意识里不愿，但经不起吉米的三翻五次，我决定试试。
　　今天化妆完毕，望住镜中发呆的洛清清，语气亲切的问：“有事想不明白？莫把自己往死胡同里占，你还有一双儿女。”
　　她忽然一怔，一行清泪流了下来，她哽咽：“莫不是想着我的孩子，我真想与他们同归于尽，我从不知两人好得可以似蜜糖那般，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踩着别人的痛苦，又有何幸福，他有什么满，有儿有女，再娶一个，也无非结婚生子，一样的人生，重复过得有滋味些么？”
　　我忽然有点想笑，但我笑不出来。
　　“我这段时间疯魔了，我顶着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孩进入他的视线，成功勾引了他，不是好得似蜜么？我也让她感受一下被别人抢男人的滋味，她比我疯狂多了，要死要活的，没比我高尚到哪儿去，我至少有儿有女，她什么也没有，不但损失了青春时间，还有她的存款。”说完，洛清清从皮包里拿出几张银行卡，得意的说：“你看看，这些都是那女人的，居然到了我手中，她图什么？悲哀悲哀！都是傻女人……”
　　我看到她又哭又笑，情绪不稳，有些无助。吉米终于知道前因后果，唏嘘不以，这之间到底是谁给谁埋单？
　　洛清清站起身来，仔细看住吉米，异常疲惫的说：“吉米，你是一个好女人，你比我强多了，自食其力，不依赖他人，门当户对，关系平衡，少了许多烦恼，但你记住，男人都靠不住，这世间除了自己，谁也不可全信。”
　　吉米张开嘴，想说又没说出口，然后望向我，我正在收拾残料，见她俩都沉默，我看了她俩一眼，带着微笑说：“其中冷暖，自知便可，有时都是身不由已，管不住过去，咱们可以管住将来，不要迷茫才好！”
　　洛清清转了一个身，眼露迷朦，有些飘渺的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多累啊！像我这样画上一身‘假皮’，自欺欺人，又能瞒多久？”
　　“你想瞒自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