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容》岭南春

11、第十一章

　　我是一盏古式路灯，我记不清在这片广场呆多久了，我每天的任务便是傍晚时分与兄弟姐妹们一起睁开眼睛，照耀这热闹的广场。
　　夏天夜短，我们便会多睡几个时辰，到了冬天夜长，我们要少睡几个时辰，我不记得有多少个日夜站在炎热的夏天或者寒冷的冬天，当然我喜欢的便是春天，看着广场上热情的男女，我就忍不住高兴，从一个圆滚滚的模样里解放，个个穿得轻松，五颜六色，给春天带来不少欢乐。
　　就像此时，又是春暖花开，百花齐放的季节，夜幕降临，我与兄弟姐妹们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听着广场上的音乐，心情也随着愉悦起来，花花绿绿的裙子在摇摆，有跳广场舞的，有溜冰的，男士三五一群，抽着烟，聊着天。
　　我见一对男女慢慢地向我这边走来，我站的是一个比较寂静点的地方，在我的脚底下有一张石椅，玩得累了，或要说悄悄话了，都喜来我处。
　　我微笑的看着他们，我在猜想他们会说什么呢？站在这里的这些岁月里，听到过不少故事，悲欢离合都有，每每我都听得很认真，或许也为打发这无聊的时间吧！
　　我比其余的兄弟姐妹好了不少，有些脚下没有石椅，有的还站在垃圾桶旁，我扭头看着那边一位耷拉着脑袋的同仁，每次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时，又忍不住捂住鼻子，因为他脚下的垃圾桶太显眼，有些父母直接抱着小孩在里面“拉巴巴”，他好无语，这时他正羡慕的看着我呢，这我可得意了。
　　两人来到石椅旁，没有直接坐下，女孩穿着一身胭红色长裙，男孩，哦不，应该说男人，他穿得西装革领，皮鞋擦的油亮，两人站得有些远，显得非常生疏，我正在得意，忽然听到男人恼怒的说话声音：“……好聚好散，何必执着，大家都是成年人……”
　　“砰”的一声，我见那女孩泪流满面的脆到了地上，往前急促的挪了几步，伸手纤瘦的手拉着男人的，乞求的说：“求你别离开我，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大学四年里的记忆里全是你，你一直都对我好，你说等我毕业就结婚，你说要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找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与我天荒地老的在一起，你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你说……”
　　只听到一声嘲笑，那男人甩了甩手，没有甩开，鄙夷的看着地上的人：“就是你现在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讨厌，你还有没有自尊心？你还知不知脸皮？就算我曾经爱着你，说了那些话，那是因为我当时太幼稚，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如今看清了你，我后悔了，我收回以前的话，不行吗？为何还要缠着我？”
　　女孩又往前挪了挪，一双水眶眶的眸子溢满哀伤的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纤瘦的双手握着他的大掌搓了搓，全身颤颤栗栗的，显得异常的脆弱，我都忍不住留下眼泪。
　　“你喜欢兰儿，我都知道，那次聚会上你认识了我与兰儿，我们三人一直以来就很好，兰儿也是我的好姐妹，我同意我们三人在一起，我同意你跟兰儿，只想……只想你不要抛弃我，我愿意跟着你，真的。”“我再没有退路了，你也知我为了跟你在一起，与父母决裂，如今有家也不能回……”
　　“你的那个家是家吗？早在你跟我之时，你父母私底下就寻我要了一笔钱，他们可是欢欢喜喜把你卖了，几时把你当亲生的看了，只你这个猪脑袋没开窍，还以为你的家人有多好……”
　　那男人说完，满脸的不屑，那女孩忽然停住哭声，不敢置信的看着那男人，停没一会，又大声的哭了起来，拉着男人的手更紧了，似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我微闭起双眼，于心不忍。
　　那男人厌恶的甩了几下，用另一只手死命的把女孩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只见那女孩脸白如纸，满脸惊恐，那男人还是看都不看一眼，转过身去，正准备离开。
　　“聂—冷—峰，我怀孕了！”那女孩在后面死死的盯住他，大声的吐出几个字：“聂冷峰，我怀孕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别抛弃我，我什么都愿意，只要你不要离开我——”
　　那男人犹豫的站定，从我身后的黑暗中忽然跑出一个白裳女子，手中拧着一个小瓶，不知是什么东西，只见她双眸恶狠狠的盯着地上跪着的女孩，把小瓶子往她身上泼去，只听到“嘶嘶”声，那女孩忽然滚倒在地上，我看到了她的眼神，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绝望，这一幕深深的震憾了我。
　　我见那白裳女子把瓶子一甩，拉起那男人就走，脚步急促，那男人只是回头瞟了一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站在这广场上我不知听说了多少故事，看过多少忧伤的情景，然，像今天这般惨烈还是第一次，我见那一团脂红色由最初的乱滚，到最后奄奄一息的停住，我低头仔细的分辨了一下，莫非真死了？我用手捂住眼睛，有些不忍直视。
　　我刚才看到了那张清丽的面容上，一层层焦赤的皮，一直延伸，至少半个身子被毁，我想起许多年前的一天，有一位全身包满沙布，受伤颇重的女子坐在我的石椅上，当时夜色已晚，行人不多，我见她把沙布一层层的剥开，我是一盏非常好奇的灯，我特别睁大眼睛瞟着，见她全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皮肤，全都焦皱在一起，极其丑陋，就有些似今天这个女孩这般。
　　当时那女人，迅速的换上衣服，四处张望了一会，在我的石椅下躺下，这一睡就睡了二天二夜，那时的广场还没有整修，政府也不重视绿化，倒没有被人发现，只有我默默地守护她，我一直在猜测她在等谁，她一直一动不动，我真担心她就此死去。
　　直到有一位妆扮得宜的中年女子开车经过，停了下来，我定睛望去，吓了一跳，这女人不仔细看，长相相当温和，可我是谁，我可是火眼睛睛，只见她满脸的皱纹不说，与这椅上的女子一般，右侧有焦皱的皮肤，但她非常聪明，化妆技术不错，一般人看不到而以。
　　我见那女人叹了口气把椅中的女子抱走，我在想，这人是这女子的亲戚么？唉！终于有人领走了，我看得都伤心，几天不吃不喝的人，真怕她有个意外。
　　此时底下的女孩，我又在猜测，将是谁来带走她呢，如今世道太平，政府重识广场开发，巡喽员也很仔细，她可比那女人幸运，通过刚才的对话，估计也无人会来带走吧，也好，看她如此可怜，待明早巡喽员发现送往医院，应该还能救命，老天保佑！
　　我郁郁的守着她，待到半夜，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开了过了，呀！这人怎么这样，虽然半夜没人，你也不能在这休闲场所肆无忌惮的开车啊，这是禁止的，我口不能言，只是带着怒气的瞪着那车，可千万别把地上的女孩给碾压了！
　　私家车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越来越着急，忽然听到刹车响，在女孩不远处停了下来，车上走下来一中年女子，我一见，乐了，这不是曾经在我的石椅上睡了二天二夜的女子么，如今与那之前救的女人一样，打扮得温和多了，似乎也学了那女人的化妆术，若不是我的火眼睛睛，差点认不出来了呢！
　　我见那中年女子缓缓地走过来，她犹豫的看着地上的一团胭红，脸上充满惊凝、忧伤，还有一种看不懂的让人难忘的情绪，或者是同病相怜，我的心颤了颤，唉！您老快把这可怜的女孩带走吧，赶紧去看医生，要坚持不了多久喽！
　　中年女子忽然哭出声来，我有些诧异，难道她俩认识？可见她口中喃喃：“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并没有叫出名字，我有些莫名的望着这两人，仔细的望着，似乎有些共同的地方，可也说不上来，唉！算了，不猜了！
　　我默默地望着中年女人抱着女孩坐上车，急驰而去，我轻轻一叹，回过头，望着广场的正中央，眼前飞掠过无数花花绿绿的影子，忽然觉得疲惫，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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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