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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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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回到了平淡到甚至枯燥的地步,龙淡月呆在安王府寸步不出,每日除了侍弄院子里那点可怜的花草就是躺在躺椅下晒太阳,全然把酷寒的西北正处在冷春这件事遗忘了一般。
龙淡月正捧着杯热水躺在躺椅上,王府的管事匆匆走了进来:“殿下,殿下。”
龙淡月听着脚步停下才开口:“说!”
“府外有布衣求见。”管事的目光忐忑,深处颜色幽暗,“本不想打扰殿下清净,可那布衣杵在府外不肯离去,您看。。。。。。”
“让她进来。”龙淡月起身,将手里泛凉的茶盏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本王虽是小小安王,也知皇室礼仪,不拒布衣。”
管事敛眉:“是。”
龙淡月挑眉,吩咐了一句:“阿悠,你去瞅瞅我的鸡汤。”
吴悠沉默了一瞬,转身离去。
手中的粗瓷茶盏缓缓转了一圈,龙淡月目光放空了一些:“这样纵容下去,阿悠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久,管事带来了那位布衣,一身黑袍,还是那天晚上一样的装束,如今看清了模样:五官秀丽,只是一双眼睛太出彩,反衬得那五官平凡了些。还有就是这个人苍白的不像话,原本以为是失血过多的缘故,竟然是天生如此。
黑袍女子走到龙淡月面前,单膝行礼:“草民见过安王殿下。”
“管事,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罢!”龙淡月看了女子一眼,转头对管事吩咐,“没大事儿也别老来本王这儿转悠了,偌大的安王府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这么闲的。”
管事闻言一哆嗦,跪地道:“奴才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龙淡月挥挥手:“去罢,去罢。”
待管事走后,龙淡月眯了眯眼睛:“你叫什么?”
跪了一会儿的黑袍女子没有丝毫不满,声音嘶哑:“属下房融。”
龙淡月看了她一会儿,忽而一笑:“玉佩有好好戴着么?”
女子表情不变:“如此贵重之物,属下贴身佩戴。”
“就算知道戴着的后果也戴着?”龙淡月弯下身,抬起房融苍白的脸,眼中滑过赞叹,“这双眼睛真漂亮。”
房融无言。
“好好戴着那玉佩。”龙淡月无趣地放下手,躺回了藤椅上,“再过不久就是招兵了,我想要这个固城!”
“是。”房融应了,没有起身。
龙淡月拍拍额头:“哦!下去罢!”
房融退后三步方才转身离开,从这个细节上能看出来,这个人学过宫廷里的规矩。
身上被披上了一件大氅,龙淡月抬眼看见吴悠平静的双眼,微微一笑。
吴悠将大氅给龙淡月盖好,开口道:“小姐,鸡汤好了。”
“那是给你备的。”龙淡月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吴悠的脸旁,“我太贪吃了。”
白净的脸上飘起一抹浅红,吴悠撇开眼:“谢小姐。”
“好好休息,这几日我不出门。”收回手,龙淡月重又捧起了茶盏,“至于府里的人,该杀的杀,该卖的卖,左右不是官家子,死干净了也无妨。”
“那谁来侍奉小姐?”吴悠不关心谁死,他关心的是龙淡月的起居,“在宫里小姐也是身边断不得人的,这一路来且不说,到了地儿,总要有人在侧才好。”
“不急。不急。”龙淡月脚下用力,藤椅便吱嘎作响了起来,“我也不是没手没脚,哪就那么娇惯了。”
吴悠颔首:“属下告退。”
春寒料峭,整个寒冬似乎想最后挣扎一番,天气比前些日子更冷了。王府内走动的人明显少了些,最重要的是那名管事消失了。
龙淡月把玩着手里的铜管,桌上还有一只不怕生的鸽子跳来跳去。铜管是管事每隔三天就向京城传递一次消息用的密函,别人得到了也打不开,砸碎了里面的纸卷又会被污掉。
“皇帝竟然防我到这个地步了。”将铜管随手一扔,龙淡月伸手逗弄那只灵气的鸽子,“房融,你说我到底是不是皇女呢?”
“属下不知。”房融依旧面色苍白,只是那藏着一个战场的荒凉眼眸中多了隐约的红雾,“还请主人吩咐。”
“做活祭的感觉如何?”龙淡月对房融的反应无语,逗弄鸽子的手也停了下来。
房融敛眉:“属下的命是主人的。”
“我记得,你们的首领是个孩子,是个活了几百年的孩子。”龙淡月知道这些秘辛,因为曾经的皇贵君拥有着能够压制这群人的血统,“她是人蛊,不到被食便是想死都死不了;而你是活祭,则是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了。”
“愿为主人故。”房融表情无波,那双眼眸中刮起了风岚,“属下不过是个生无所恋,死亦无怖的游魂。”
“我只能给你尊崇的位置,给不了你其他。”龙淡月柔和的眸光,房融跟玉佩的融合很顺利,“从你带上玉佩的那一刻你就只能为我而活,我现在想听一句实话,你,恨不恨我?”
“若说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房融抬眼,荒芜的双眼中风岚未平,“可是主人给了属下站在阳光底下的资格和机会,这是属下这群人穷尽一生都不敢奢求的东西。”
应该说是无心插柳,龙淡月此刻方知为何女皇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这群人,原来她们是真正在底下活动,有些人甚至一生都不得见到光亮。怪不得房融面色苍白,怪不得即便是初春的太阳下也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我能给你的不多。”龙淡月望进那双荒芜的瞳孔深处,表情平淡,“却会从你这里索求非常多。”
“属下不敢。”以房融的敏锐,自然能感觉出龙淡月对自己这双眼睛的喜爱,“。。。。。。主人很喜欢这双眼睛?”
“我喜欢它在你身上。”龙淡月眯着眼睛,这些天的白日都不曾在这张藤椅上离开过,“它太适合战场,我要你留在军中,只是给它找个合适的地方。”
荒芜的战场上,席卷灵魂的风岚平息了下去,房融跪地,垂下了头:“属下誓死追随。”
“起来罢!”龙淡月手抄到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玉瓶丢给房融,“我的血,虽然能让你在阳光底下没事儿。”
房融拨开玉瓶上的软木塞,将其中的液体吞下,苍白的唇染上了颜色,整个人倒是显得不那么虚无了。
“我身边有你一个就够了。”龙淡月知道房融想提什么,干脆堵了话头,“终究不是自己的,用起来不安心。”
房融沉默片刻,俯身告退。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罢。”瞥眼瞧见吴悠端着托盘站在游廊里,龙淡月对这个人的别扭有些无奈,“父亲去后,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如果是在我面前你都遮遮掩掩、小心翼翼,我这厢还有什么意思。”
“属下只是在想,小姐要不要喝点鸡汤。”吴悠闻言勾起唇角,冰凉的眼眸浮现一抹暖意,“这一路小姐从未回避过属下,属下怎会不知。”
淡月一滞,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进屋儿喝去罢。”
吴悠微微一笑,跟在龙淡月身后进了小花厅。
“等房融入了伍,就可以下一步了。”龙淡月放下碗,这鸡汤是她自己做的,“好像味道有点儿淡了。”
吴悠抿唇,不敢说这鸡汤虽鲜亮,但是却有些偏咸了:小姐的味觉在退化,用不了多长时间,小姐自己恐怕也会察觉到了。
龙淡月盯着吴悠,看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恍然一笑:“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以后做饭,恐怕要用你来尝味道了。”
吴悠无言。
“我有这个准备。”龙淡月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吴悠添了一杯,“你早些知道也好,也能替我遮掩一下。”
吴悠颔首:“属下明白。”
转眼到了边城收编兵士的日子,城防一波一波加固人手,城内丝毫不乱的进行着新兵招录。
边城收编兵士不若京畿卫,京畿卫中多数是贵族女子,边城收录的皆是生长在此处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家就在身后,自然要比千里迢迢外京城调来的人要坚韧的多。
龙淡月到了固城后的半个月后,便是边城军五年一次的大换血,年满二十五的女子可以卸甲归田,由新录入的人员补足。将要到来的最后一场战争,会为这些新血注入属于固城的彪悍。
龙淡月坐在一处茶楼的二楼,瞧着街道上熙攘的人流,肩头轻耸:“大祁安逸太久了,久到近在咫尺的戎狄都边城了边城超听过心中锻炼兵士的道具了。”
张放对此不作评论,只是看着忙碌却井然的街道微微点头:“蒋成珏是个可用之人,皇帝放心她做守边将,麾下十万巾帼交付一人之手,可见蒋成珏忠心。”
除掉蒋成珏龙淡月不舍得,那就只能从皇帝那边下手,先皇御笔亲封的固国公的长女嫡孙,蒋成珏是国公府这一代里最出类拔萃的,身上的军功半点没有虚假,越是这样龙淡月越想得到这个花费了固国公大心血的人。
“离间计是最好的方法。”知道今日是招兵的日子,张放停了一日的学让年龄达到的学员们去报名,“皇帝多疑,不必多动作,故布疑阵就足够了。”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捧着寻常的陶碗,龙淡月瞧见了街道上房融的身影,“有用没用且先等上一年,我才刚来就出事儿这不是自己打脸么。”
张放闻言一笑,这些日子里开了学院,能重新教学,张放原本阴沉的面容上偶尔也会闪现些许的笑容了。
“吴悠,你去跟上瞧瞧?”龙淡月招招手,对一旁抱剑静立的男子吩咐,“以后可是要共事的搭档。”
吴悠抬头瞧了龙淡月一眼,闪身从窗子离开了。
龙淡月摸摸鼻子:“怎么就这么大火气了。”
“您太纵容吴悠公子了。”张放摇头,给自己续了杯茶捧在手心,西北的冬天可真冷,“以后若是您纳人,恐怕会与吴悠公子起冲突。”
龙淡月眼中闪过淡淡的寒光:“这十年,若无吴悠,我早已追随父亲而去了。”
张放沉默:失去过家人才明白什么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夫人解忧。”龙淡月忽而一笑,些许温柔,“淡月不是不辨是非之人。”
张放含笑:“小姐做事,老身拜服。”
“既然是就国,这国里的条条框框也该整理起来了。”龙淡月起身,房融入伍不会有太大的差池,怕就怕起点会极低,“西北素来民风彪悍,先皇往上几代又都是封王留京,我这可是头一份儿下放就国的,可不能辜负皇帝的美意。”
“老身明白。”张放放下手里未动的茶盏,随之起身,“西北民风开放,与边境诸部交易并非罕见,这一点倒是可用之处。”
“汉人总是自诩过高,咱慢慢来就是了。”龙淡月抄袖,倒是也动了心思,“回头开个商行,孤穷啊!”
张放失笑,跟在龙淡月身后离开了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