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时光》步云公子

1、第 1 章

　　2008年5月，初三(3)班的教室。
　　“哗”地一声,母夜叉重重地把二模的化学试卷丢在讲台上。化学课代表战战兢兢地上前取过试卷分发给大家。看母夜叉那副阴沉的脸色我就知道，我们班又在三个实验班里垫底了。
　　果然，她大声说：“平均分85.3，你们很争气，继一模之后再次勇夺倒数第一！凡是低于85分的都给我站着听课！”每次考试达不到平均分的人就站着听课，这是母夜叉规定的“不平等条约”。
　　教室里陆陆续续地响起一阵屁股离开座位的声音。
　　我接过试卷迅速瞄一眼分数：右上角一个鲜红的84。
　　“妈的，运气真背。”我心里暗骂道。
　　化学是我学得最糟糕的功课，如果超过平均分我反而会觉得意外，每次考试小到随堂测验大到全市调研，我总是在80分边缘徘徊，84分对我来说还算是高分了，自打初三第一次月考以来我也不知站着听了多少节化学课了。也许因为二模是中考前最后一次考试，我颇有种如遭大赦的感觉，想到这是初中三年最后一次站着听课，我不由自主地笑了。
　　母夜叉眼尖，我嘴角上扬才一秒钟就被她发现了。她快步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的卷子瞄了一眼，盯着我质问道：“84分，只比平均分低一点点，你自我感觉良好是吧？”
　　“马马虎虎。”我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你还真容易知足啊？亏你笑得出来！滚到教室后面听课,别挡着其他同学!”
　　她那张又老又丑的脸让人看了就想吐，我真巴不得一个人到后面。我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安煜宁，你回来！”母夜叉在我背后大吼。
　　我真不知道哪里又让她看着不顺眼了。
　　“你摇头干什么？”
　　“摇头？我哪有啊？”
　　“还狡辩！我看得清清楚楚。”母夜叉顿了顿继续说，“都什么时候了，眼看着不到三周就要中考了，还心不在焉的。你以为二模考个84分很了不起是吗？没错，这个成绩放到普通班是高分不假。不过我告诉你，别拿自己和普通班的学生比！你知不知道啊？”
　　“知道了。”我不耐烦地回答。
　　“你这是什么口气？”母夜叉提高了嗓音，“我觉得我教书水平应该不算差，不然七八年了学校也不会让我来一直都教毕业班，而且还是实验班的化学。你说你化学有几次上了90分的，有几次没有拖累班级均分的？一个男孩子学不好理科，这说得过去吗？”
　　我曾不止一次地告诉母夜叉，不是我想放弃化学，是化学放弃了我，虽然我私下里花费了不少时间在化学上，可我就是学不好化学。奈何她抱定了男孩子就应该擅长理科的想法，任凭我怎样解释，她始终一口咬定是我不用功学习才会一直拖班级后腿。
　　“老师，你就当我是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污算了，没必要对我抱有希望，这样于你于我都是好事。”
　　母夜叉一愣，她万万没料到我竟敢公然和她叫板。她笑了一下，手指着我的鼻子：“我没听清楚，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老师，反正离中考也就剩下二十来天了，不如放弃我吧，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我们班人才济济，放弃我一个拖油瓶你分红的时候该拿多少拿多少，不会少了一分一毫的。”
　　一秒、两秒、三秒……，母夜叉一言不发，似乎被我刚才的一番话给镇住了，但我很快就知道我错了。
　　响亮的耳光声把几个女生吓得高声尖叫。
　　我紧紧抓住身边同学的课桌才保持站着没有摔倒。嘴里有一股咸咸的味道，我伸手在嘴唇边一擦，果然，手背上尽是斑驳的血迹。这婆娘的力气还真不小，我顿时觉得半边脸都麻木了。刚站直身子,又是一记耳光扇过来。这次她没能得逞，巴掌还在中途就被我一把抓住了狠狠甩开。
　　从小到大，我只吃过我爸一个人的耳光，她母夜叉有什么资格打我，更何况打得我嘴里冒血？我怒不可遏，向前迈了一大步，愤怒让我紧握双拳，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迎面就给她一拳。
　　“了不起，我教书这么多年，敢跟我动手的你还是第一个。”母夜叉竭尽所能对我冷嘲热讽，“拳头怎么松开了？有本事你就打呀。人家拳击运动员头脑简单但是四肢发达，你呢？本身头脑不够用，四肢也不发达，我看你能有什么大出息！”
　　我忍无可忍，冲到讲台前，抓起母夜叉的教师参考书狠狠摔在地上,这样还不解气,我抬起脚来就是一顿乱踩.
　　母夜叉冷眼旁观，直到我把她的参考书踩得面目全非了才出声：“行啊，让班主任来收拾你。”
　　片刻，一脸阴郁的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让我现在就跟他走。办公室里，他对我进行了一番仔细的盘问。我也不想多说，爽快地承认自己的确和化学老师发生了冲突。
　　班主任说：“这件事情，化学老师已经向我和年级主任反映过了。主任也跟我谈过，他很难相信在初三（3）班这样优秀的班级居然会发生这么恶劣的事情。”
　　年级主任？我靠！我们班主任是教语文的，而我的语文成绩一直位居班级前五，平日里班主任对我也是青睐有加，母夜叉肯定担心班主任偏袒我，所以双管齐下，真是最毒妇人心。
　　“主任和我简单商量了一下，上午放学后我和主任会去你家家访。具体给予你什么处分，还要进一步商讨。你先回家去吧，上午的课不用上了，以你现在的情绪，上了也是白上。”
　　家访我倒抽一口冷气,自小学三年级以后我就没被我爸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我这次极有可能让我爸七年来第一次对我实行棍棒教育。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母夜叉不在，同学们在自习，看到我进来了个个都露出关切的表情。我草草收拾了下书本，背起书包就往门外走去。
　　“喂！”班长喝住了我。
　　我回头，他问道：“安煜宁，你没什么事吧？”
　　我苦笑一声，模仿施瓦辛格的样子尽可能潇洒地说道：“我会再回来的。”在大家的注视下，我迈着悲壮的步伐朝校门口走去。
　　学校的门卫看见一个学生没到放学时间就出校门，立刻喝止：“站住，哪个年级的，干什么去？”
　　“初三的，我回家。”我不耐烦地说。
　　“几班的？”门卫追问道。
　　“三班。”
　　门卫一听是初三年级实验班的学生，再瞧我没精打采的模样，以为我生病了,笑了笑：“现在孩子读书就是辛苦，要注意身体啊。”他没再多问就放我出去了。
　　我不敢回家，像只无头苍蝇漫无边际地游荡在大街上，心情烦透了。突然一辆卡车的鸣笛声把我吓了一跳，我对着车尾就是一句粗口：“CNM神经病啊！”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我依旧魂游天外，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辆电瓶车呼啸而来，车喇叭的吼叫我也没听见。等我发觉时，电瓶车已经近在咫尺，刹不住了。
　　“啊！”
　　我整个人倒在地上了。肇事者骂了一句“小子找死啊？”就发动车子开溜了。我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我用了吃奶的力气朝肇事者的背影骂道：“你全家被车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