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不了》唐衍衍

2、初

　　该怎么说呢，他们之间，他和她，顾之恒和宋一唯。
　　宋一唯和顾之恒是青梅竹马，两家人不可免俗地是世交，是邻居。宋一唯一岁半，顾之恒刚出生，宋一唯每天都要跑到顾之恒的摇篮边，咿咿呀呀地哼着自编的摇篮曲给他听。有一次，曼姨问一唯：“喜不喜欢弟弟呀？” 宋一唯重重地点头，眼神里都是热切。曼姨失笑，一唯妈妈笑，顾伯也笑，说：“那一唯要不要到我们家当媳妇呢？” 一唯想了想，问：“有糖吗？” 顾伯说：“当然有，以后弟弟还会给你买更多的。” 一唯于是扑倒顾伯怀里，奶声奶气地说：“好。” 顾伯哈哈大笑，说好得很呐。顾之恒这个时候在摇篮里皱着眉头哇哇大哭，好像在表达自己对于被私定终生的不满。
　　小时候的顾之恒是宋一唯的跟屁虫，父母上班时不用说，闲暇时两家大人一起出去玩，照看顾之恒的任务都是交给一唯的。顾之恒粘宋一唯粘的紧，干什么都要跟着一唯。只要一唯不扔下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这种情形在长大后却有点颠倒。
　　顾之恒有一对很恩爱的父母。顾伯对曼姨很宠溺，所以曼姨年近四十仍然有着小姑娘一样率真、无邪的性格。顾伯工作很忙，经常家里只有顾之恒和他妈，照顾他们家永远的“公主大人”这个任务就落到了顾之恒头上。这种家庭氛围下，顾之恒成熟得异常迅速。而宋一唯的性格和曼姨很相似，两个人都是傻乎乎地缺根筋，总是闹各种笑话。大概是因为一个老妈已经够伤脑筋了，顾之恒对宋一唯从亲密无间变成了冷淡。顾之恒当然不会再黏着一唯，反而是一唯围着他转。对于从小就是两个人一起已经习惯了的宋一唯来说，顾之恒是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在一唯还喜欢看偶像剧的时候，一唯很迷恋《恶作剧之吻》的男主角江直树，因为他和顾之恒某种程度上的相似。那时两个人在一块儿，通常是一唯看电视，顾之恒塞着耳机玩游戏，看完电视的一唯才会心满意足地回去看顾之恒玩游戏。
　　顾之恒戴着耳机，对一唯的傻笑充耳不闻。他无法理解一唯的兴奋，他对偶像的态度向来是剧嗤之以鼻，觉得那种东西既白痴又弱智，还担心一唯看多了会影响智商。一次看完剧，一唯屁颠屁颠地跑到顾之恒身边，盯着顾之恒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顾之恒感觉全身发毛，一唯才说话：“我突然觉得你性格很像江直树诶，话又少，对自己老妈又无可奈何。”顾之恒瞥了她一眼，继续玩游戏。一唯愤愤地用抱枕砸了顾之恒的头，说：“但是人家江直树比你好一百倍，成绩好样样好，你就是只会玩游戏的白痴。”顾之恒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说：“你怎么知道我成绩不好？”
　　顾之恒说的是实话。他的聪明是天生的，任何科目都能边玩边学同时保持优秀——当然，除了英语。顾之恒的英语水平是宋一唯为数不多的能够拿来嘲笑的东西。
　　大人眼里，长大的顾之恒表现堪称完美。成绩好，懂礼貌，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在家里还会做家务，除了英语偏科找不出其他缺点。但只有一唯知道，那些都是假象。顾之恒经常跑网吧，顾之恒偷偷追过小女生，顾之恒在大人面前对她恭恭敬敬私下却一直嘲笑她。哼，假象。有时一唯会在曼姨面前抱怨顾之恒对自己没大没小，不叫自己姐姐。这时曼姨就会神采飞扬（？）地告诉她：“你要拿出姐姐的气势呀，他不叫你你就骂他呗，放心我不会怪你的。”宋一唯只能望着曼姨默而无语。
　　顾之恒曾经养过一只小狗，取名叫比比。从进门那天起，那只狗和一唯就没对盘过。比比从来不会随地大小便，只有一次在拖鞋里尿了尿，但很不幸，一唯在换拖鞋时一脚踩进了那只鞋里。有时一群人围着逗比比，它独独冲着一唯来，一唯腿上免不了要被抓好几条血痕。甚至有一次，一唯和顾之恒争论时习惯性地拿抱枕砸了顾之恒的头，比比冲着她狂叫一下午加围追堵截，搞得她连上厕所都需要顾之恒保驾护航。
　　顾之恒很爱狗，比比对顾之恒的忠心和对她的敌意让宋一唯无语望天。宋一唯曾经指着比比问顾之恒：“它是不是把你当妈了才这样？”换来顾之恒无数白眼。
　　就是这样的顾之恒，十几年一直在一唯生活里，痕迹处处可寻。

作者有话说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