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仙侠】彼岸荼蘼》千城予

2、第二章 孟婆汤

　　地府，幽暗深邃，鬼火荧荧
　　。
　　奈何桥头，忘川彼岸，真的开满了大片火红的荼蘼，就如同那最后绽放的□□，肆无忌惮地燃烧着。

　　一道红色光束闪过，朱砂在这桥边站定，她的手中没有剑，亦褪去战袍，只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水袖罗裳，安静恬淡如同邻家小妹。

　　“在往前走就是孟婆汤了。”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地回荡在这没有一丝生机的地府，引得附近大小鬼卒不由得像这边张望。

　　只是她面前的人却仍是不肯回过头来，曾经让万千敌军闻风丧胆的墨阳依旧踽踽独行：“就算是死，你也不放过我。”

　　“冰夷族自有穿越六界的法力，你忘了？”朱砂只是不卑不亢地说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悲无喜，仿佛追随他到地府只像是串了个门一样寻常。

　　上穷碧落下黄泉。

　　“我忘不忘又与你何干？”墨阳冷冷地说完，便即抬步。

　　“站住！”朱砂的声音竟然一如她当初的剑，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你……真的要走了么？”

　　“走又如何，留又如何？我不会喝孟婆汤。”墨阳的声音依旧不带一丝语气，像是把这红尘都看透了一般。

　　“你，你可知道，六界生灵中，只有我们冰夷族人倘若未到寿终正寝时便即死亡，死后可以选择不喝孟婆汤而重新转世，保留前世的记忆，但会以损耗一半的功力作为代价！”朱砂此时的声音一点也不凌厉，与仗剑的她判若两人，眼中闪现的那份担忧就像是患得患失的人间女子。

　　“我们？哈哈哈……”一向冷漠寡言的墨阳忽然仰天狂笑，仿佛是看到了一场天大的笑话，她杀了他，竟然还跑到地府来，跟他称“我们”。

　　“你宁可让自己损耗一半的功力，也不愿喝下孟婆汤，不愿忘了她？”朱砂冷冷地说着，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执剑时的样子。

　　墨阳无言，只是定定地站在忘川彼岸，眺望那荼蘼映衬着的、如同朱砂的红衣一样的红云漫天，一眼万年。

　　“那个你口口声声最爱的女子云裳，她是云荒族，我们的敌人，你身为冰夷统帅，与敌人相恋，不觉得有错，而我只是封印了她，就错了么？”朱砂很久没有这般与人据理力争了，她一直都保持着端庄典雅的气质，就是为了让这个她心心念念的男子能够在闲暇之余，多看她一眼。

　　“就算云裳不是敌人，你也会这么做的，不是么？”墨阳微微侧过头，却仍是没有转回身，一字字斩钉截铁地敲击在她心上。

　　朱砂一下子愣在那里，任鬼界的风，吹扬起她如瀑的长发，四周一下子变得空寂无声。

　　“我会留着记忆，不为记住她，只为记住你，你所做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血债血偿！”这几句话，如同一个魔咒，无形地牵引着那生生世世的羁绊，墨阳说完这些，便头也不抬地大步向着那忘川河边走去了。

　　空旷地地府，风声渐止，连来往的鬼卒都各忙各的事去了，只有那无数飘荡在四周的空虚的魂灵，以及远处那一抹幽幽鬼火映衬下的如鲜血般盛开的荼蘼。

　　朱砂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那一条忘川的河，究竟要怎样才能有勇气跨越？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自己去死，喝下那一碗孟婆汤，是不是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可是她不敢，总是会担心，将来的某一天，那个叫做墨阳的男人会不会回头转身？会不会离开云裳？会不会来找她？会不会跟她说说话？亦或是像从前一样并肩作战？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饮下孟婆汤的她，不再记得他了，那该是一件多么凄凉的事。

　　即使真的忘了，心中也会有一种空荡荡、无所适从的空白，那该是一种怎样穿越千载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