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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师叔,我师父又不见了!”
      “唔……这个时节,约是在山中采药,七日后你再去寻她。”玄衣男子淡淡道。
      十日后。
      “师叔师叔!师父还没有回来,我去找了也没找到!”
      眼前的少年眉毛拧成了结,双眼瞪得鼓圆,满脸的又气又忧,急得声音都带了一丝哭腔。他正欲招手,唤过来安抚几句,忽见少年身后白影一闪——
      一只手伸了出来,食指并中指微弯,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少年的后脑勺,然后顺势夹出少年发间的一片枯叶。
      “哭什么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这小子,进了山又迷路了吧?”
      少年被吓得蹦了起来,转过身看见来人,确是惊喜交加,呆愣愣地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看泪水就要决堤而下,蓦地那人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好了好了,随我去清点这次的药材,待会儿做点心给你吃。”听了这话,少年立刻紧紧抿着嘴努力控制情绪,乖巧地站到一旁。
      “师姐,你回来了。”男子合上书,温和恭敬地问候。
      白登云点点头,看似随意地坐到石凳上,不知怎的,动作却有些僵硬。
      “九重,我这次在山中看到几株上好的青芝,只是那处地势险峻,采摘不便,我就先回来了。等过几日,我叫上师兄们,再一同前往。”
      “师姐不必费心,像我这般沉疴痼疾,怕是吃再多灵丹妙药也好不了,又何苦如此劳累……”
      他的声音极轻,似乎快要随风消散。
      “胡说!都还没试过,你怎知无用?”她有些焦躁地打断他,待气息平复,才又道,“师尊所嘱,想必你也还记得。既如此,你就只管静心养病,无须多言。”说完,便带上浑身脏兮兮的少年缓缓离去。
      他看着二人走远,这才敛了笑,立即抬手按住胸口,极力克制愈见急促的咳意,过了许久,才缓过来,却是面无血色,虚弱至极,仿佛丢了半条命一般。
      近来自己的病情日渐加重,他也一直很清楚,只是没想到竟如此难以控制,下一次,怕是无法掩饰过去了……

      “待会儿要是敢乱说话,老子就打断你的腿!”这人身材短小,说话时总是笑嘻嘻的,面相也十分和善,嘴里吐出的东西却是一句比一句狠辣。男孩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唯唯诺诺地应声,因为他根本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墙角缩成一团,并努力让自己不要睡死过去。
      在半梦半醒中,他反复回忆起近来的一桩桩事,心中还是泛起一阵苦楚。
      他是被家里的下人卖掉的。
      年初饥荒,之后疫病也蔓延开来,天下本就不太平,现在更是人心惶惶。爹爹行商还家不到半月,却突然染上疫病,不治而亡……再后来,一切都变了……家中被洗劫一空,所有人都四散逃命……家乡的疫情不断扩大……
      平日里这对夫妇对自己笑得多么温柔啊,现在却抓着自己的手,“您老行行好,再多加点,好歹让咱凑齐十日的盘缠……这可是大户人家的男娃,聪明伶俐着哩,而且你看,才满六岁就这么俊,肯定讨人喜欢。”
      “啧,看这病怏怏的模样,不是染了瘟疫吧?”人贩子作势后退了一步。
      “哪儿能啊!这娃身子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可没什么大病,要不我敢这样带着他?”边说还拽着他往上提了提,示意对方看自己的手,接着又猥琐地嘿嘿一笑,“再说了,现在不有人就好这一口嘛!您就再添点,我们两口子也不好再耽搁下去,还赶着躲瘟疫呢。”
      他无比愤恨,无比屈辱,但却毫无反抗之力。
      现在的他甚至都不是凭自己的脚力站着。
      那个黑黢黢的雨夜,一片混乱中,他被堵住嘴蒙上眼缚了手脚,就这么被强行掳走……但是他们碍于没有门路,不能很快找到买主,只得转手卖给人贩子……娘亲早逝,两个姐姐远嫁异乡,唯一的顶梁柱又刚病死,家中除了一个病怏怏的幼子再无其他男丁……也是,不卖你卖谁呢?他自嘲地想。可是开出的那价钱,还抵不上自己平日一件衣裳。
      自那之后三日,他和其他孩子一起,被关在一间狭小潮湿的屋子里,抢不到稻草,他只好默默缩在墙角。人贩子偶尔会来警告其他人,别妄想逃跑否则就打死他们云云,也的确杀鸡儆猴地将一个反抗得最厉害的男孩打得双腿血肉模糊……
      但是,却从来没人警告过他类似的话……呵,连人贩子都知道,他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病秧子,什么也做不了……
      此间,每日都有人被领出去,再没回来过,也不知是卖了还是死了。不过可笑的是,他也曾被带出去两次,却两次都被遣了回来,“这都病得快死了,养都养不活,买来有什么用?”他永远忘不了那些人当时厌恶、嫌弃的眼神,却意外地没觉得气愤。他几乎已经认命了,这种被当成货物买卖的命运。只是不知道这种嫌恶带来的下场,究竟是福是祸……
      起初,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如果、如果能有人向他两个姐姐送个信,姐姐们知道了一定会立刻来救他的!
      但就连这一丁点期待,却也随着老鼠夜夜的啃噬声,慢慢崩溃,最后消失于无边的黑暗中。
      生又能如何?死又能如何?
      他的身边除了病痛,什么也没有了。

      昆山白氏,世代行医,每六年收数名新弟子回山教习,不设医馆,只在昆山建有药庐及简易居所,所有弟子学成即须下山游医四方。而白氏弟子,无一例外,都是孤儿。愿抛弃前尘旧事,又有悬壶济世之心者,方能入门。
      小女孩愁云满面,她紧紧抓着中年男子的衣角,又好奇又惧怕,问道,“师尊,这人快要死了吗?”
      三日前他们踏上归途,今次例行稍作歇息,故人之女下马车透气时,却发现前方树丛中有一滩血迹。
      他小心地上前拨开草木,就算是行医多年,他都不禁暗自惊呼——男孩浑身是血,一头埋在自己的血水之中,腿脚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对一个孩童而言,实在是太惨了。
      此处杳无人迹,野兽横行,若不是他们恰好路过,这孩子恐怕……
      他示意弟子上前,转过身温柔地摸摸小女孩的头。
      “不会,有师尊在,他便不会死。”
      秋风萧瑟,风卷云涌,万物自有其跌宕命数,既如此,便是此子命不该绝。
      生死间得大造化,今后势必异于常人。
      若此人能为医者,想来会十分有趣。

      竹影重重,一人歪躺在石榻上,睡容恬静安详,手中空握着一卷古籍。
      登云远远地看着,觉得越发诡异。这几日九重病情突然加重,脸色苍白形容枯槁更甚从前,到了夜里偶尔还止不住地抽搐、咯血……但这一切都掩盖不了他眼里时常迸出的那一丝神采,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好心情,那种欢喜和期待,是她从未见过的,从来都不属于他的情感。
      甚至连梦中都微笑着么?她转身苦笑,这么多年了,还是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也罢,等回来了再问个清楚。

      九重是在藤然的呼唤中醒来的,刚一清醒,接踵而来的就是一连串的询问,眼前的孩子就像只停不下来的小蜜蜂,虽然聒噪了些,却是发自肺腑的关心,倒也不招人嫌。
      “师叔,这石榻凉不凉?要不我再去给你拿条毯子来?两条?”
      “不妨事,我再晒会儿太阳,待不了多久。等我叫你了,你再来带我进去。”
      “可是师父说了……”他露出为难的神情,犹豫地嘟囔着。
      九重微微笑道,“对了,说起你师父……她走前交代你的课业,你可完成了?统共才几十味草药,你要是再辨不出来,等她回来,可是要重罚的。”
      “我……师叔你可千万别告诉师父,我这就去学……”他为九重掖了掖毯角,这才跑走。
      唉,登云可真收了个小懒徒儿。
      他无奈地笑着,却忽然忆起一些往事。
      当初的他,大约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罢。

      自那时起,已经四年。
      她从未见过他踏出房门,或者说,有哪怕那么一丝想要出来走走的渴望。
      师尊把他的命救了回来,却没能除去他的病根。似乎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徒劳,他变得更加孱弱,不愿与任何人交谈……不过更主要的是,他鲜有清醒的时候。起初两年间,大多数时候他都昏睡着,后来他的身体逐渐好转,按理说昏睡的病状会有所改善,可每当有人去探望时,见到的仍然只是他的睡容。她这才醒悟过来,他未必总是真的昏睡着,只不过,是他主动阖上了双眼。
      不视,不闻,不问。
      这大约是他唯一能做出的反抗了。
      为何这个世界对他有如此多的不公?即便是师尊,也只能勉强为他续命,想尽了办法也无法彻底治好……至于旁人、又能做什么呢?
      当初的自己只是希望师尊能把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救活过来,那之后的事全然未考虑过,可现在她却开始怀疑,给他带来这样的生活,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四年了,她一直在思考着类似的问题。直到这一瞬间之前,她都还对自己有所怀疑,但当她看到那一闪而过的惊讶时,却忽然觉得释然了。她越发握紧对方冰凉的手,不顾身后传来的反抗声,只知道努力朝后山森林深处跑去。
      如果因为今次,出了什么问题,就由她来承担吧。
      她会摒弃这些年的胆怯与懦弱,这样的四年,不该再有第二个。
      她不会再让他孤身一人。

      当满身泥泞的两人踉踉跄跄地停了下来,他仍然觉得这是一场梦。
      只是有些奇怪的,梦中不再是往日那些令他痛苦的画面,而是她推开了门,告诉他,要带他去看山中的沼泽,然后不顾他的反对,强行把他拉出了房门,一路生拉硬拽,终于气喘吁吁地到了目的地。
      他只能提醒自己,若不是梦,从无交集的两人,又怎会如此亲密地,站在这样一个奇妙的地方。
      她抛出的石块、树枝,全都缓慢地沉没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一样,这片异样的土地,仿佛能吞噬一切……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甚至觉得有些着迷。直到手上的力度松开,她清脆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你若是想陷,便陷下去好了,无论是这个、还是你心里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针尖一样,密密的扎在自己的后颈……他垂下眼,不愿和她对视,也不愿再被她看清自己眼中的动摇。他的所有疑惑都已了然。
      这并不是梦。
      没有谁逼迫,是他自己放弃了一切。
      四年来,他始终将自己关在房中,厌恶这副只能缠绵于病榻的躯体,不肯与人交流,又同时觉得没有人在乎,可一旦这么想了,却又立刻会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羞愧,极度地难受和不安。如此反复,他愈发不想接触任何人,谁都不想不敢去相信,害怕外界的一切,只能蜷缩在这完全属于自己的一隅,来来回回地自我折磨。过去,从没有人跨过他的这条界限,将他从这深深的悲伤中拉出。
      但是,她却做到了。
      她推开了门,向他伸出了手,带他来到这个地方,毫不留情地当头棒喝。
      他知道,也一直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不过是放任、沉沦,甚至博取同情。
      缠绵病榻从来都不能成为合理的借口。
      是他太懦弱了。
      如今,她一语点破。
      或许他需要的,也就是那么多。

      好在并非梦一场。

      那日他二人冒雨匆匆返回,不出意料地,九重染了风寒,卧床半月后终于醒转。
      而此时他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想要再看一次那个沼泽。他莫名觉得那个地方还有什么东西,冥冥中牵引着他,非得单独再去一趟不可。他下床活动了下手脚,带上披风,悄悄地进了山。没有登云的带领,山路比之前更难走了,他捡了一根合适的树枝当作拐杖,但是越走却越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那是他这四年从未感受过的东西,后来甚至不需要以拐杖为辅都能健步如飞……这就是常人行走的感觉吗……
      昏暗的树林里,沼泽的表面泛着幽幽的绿光,而正中央吞吐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气泡。九重慢慢走近,其中一个气泡鼓得越来越大,从半球型逐渐变得完整,从他的方向看去,气泡呈不透明的白色,但又笼着一层莹润的光,很难看清里面是否有什么东西。

      “你为何而来?”

      “谁?!”凭空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九重环顾四周,尽量保持镇定,并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眼前的气泡已经涨到一人高,微风拂过,气泡的表面轻轻晃动着,好像立刻就要破开。
      “为生?亦或是为死?”九重无法辨别这个声音从何处发出,它充斥在树林的各个角落,极其威严,又能令人暂时忘却周遭的一切,只想随着这个声音,让身心都沉入无边的地底。他忽然明白,这个声音就是从沼泽中心的那个气泡里传出的,而这个问题,也是绝对无法逃避的。
      为生如何?为死又如何?
      他并没有问出声来,却得到了回应。
      对方采取了和他相同的方式,将所有的条件和后果都展示于他的心中。
      九重感觉自己正负着千斤重的巨石,行走于峭壁之上,接下来做出的决定可能是一线生机,更大的可能则是直接粉身碎骨……但是,那又如何呢?
      与其缠绵病榻,身不由己地再活四十年……他宁愿赌这一把。
      忽然,巨大的气泡发出了耀眼的白光,破裂的瞬间散成了无数微小的水珠,悬浮在四周……一只白色的动物,从那阵光线中显出身形,四肢稳稳地踩在沼泽表面上。九重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只能隐约分辨出它头部那两颗黑漆漆的东西是它的眼珠。
      它不疾不徐地朝九重走来,姿态优雅,静静地等待着九重的答案。
      他无法确定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但对他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即便有再多的痛苦,再多的不确定在等着他,只要还有那一线的可能,他就愿意一试。为了改变已经他被赋予的一切痛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更多的痛苦去与之交换,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他注视着它的眼睛,平静地点头应允。

      那之后,他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熟悉的床上。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不过那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他现在除了身子骨比常人稍微弱些,易染些小病,几乎已无大碍,只是还有一项,令师尊和登云都颇为痛心——他的双腿失去了所有知觉。
      他今后……是否……仍然只能在病榻上终其一生?

      “九重?”
      “九、重……”
      “……九重!!”
      登云伏在床前,两人刚刚还紧握着的手,此时……却只剩下她自己在用力……撕心裂肺的呼唤声,在昆山的森林和山涧中回荡……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这不可能……
      “师尊!师尊一定能把他救活的,”登云呆滞地望向身边的人,“师兄,你帮我去找找师尊好不好?把师尊带回来,师尊一定有办法的……一定可以……”
      她想起自己从始自终就没能说出的那些话,那些想要告诉他、很想告诉他,却每次都被他巧妙转移过去的事……他是明白的吧?
      在他眼中,世间一切都昭然如日月,可他却不愿听她说出那些话。为的,就是此刻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比往常更加安静,却什么也做不了。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他的脉搏,仿佛只需要等一阵风过,这个人就会寒冷如冰,从此消散在广袤宇宙中。这世间,再也没有……
      看见登云失魂落魄的样子,平日朝夕相处的师兄弟明白九重的离世对她是多大的打击,却没法轻易地说出安慰的话。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整个昆山,寂静得只剩下她低声的啜泣。

      历历在目。

      “对我而言,那才是重生。”
      “如果不是你,我仍然只是那个于病痛中无法自拔的人,而不是现在的白九重。”
      “登云,十年前的那一天,我很感激。”
      “你总嫌我什么都不肯告诉你,也罢,这次就多和你说说话好了”
      今晨,他对登云说起这些话,尚带着虚弱但自信的笑容。而现在,他却只能如死尸一般,一边听着她痛苦的哭声,一边默默地等待……带着无数的不确定性,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现在究竟是生是死,不过,至少他还能像这样思考,那大概就还不算太坏。病重,直至病危,就是这三天的事。他清楚地察觉到了自己身体内部的变化,看上去他每天都在不断衰弱,但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不是某处的病灶,而是整个身体都在脱胎换骨,从骨血到皮肉。
      一直以来他等待着的这一天,终于到时候了。
      这十年间,他想过无数次,这一天若是真的到来了,会是什么样子……感觉起来,现实总是比想象中要痛苦得太多。
      而这十年间的某一天,当他忽然察觉到身边的心意时,不知不觉,他内心的感情也在慢慢发生变化,她对他而言,也不再仅仅是感激一生的友人。但他比自己所想的更加自我、自私,他隐藏了内心的一切,回避她不经意透露的蛛丝马迹,正如他一向擅长的那样。只有当她板着脸,带着那些难以理解的医理,以师姐的身份向他求教时,他才会适时地打趣几句。他也还记得,她惋惜地说,他明明已经习得那么多的知识,却不能用于实践,甚至连药草也不能随意触碰,更莫论治病救人……
      他不愿轻易许下承诺,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不会给她,更不会给自己任何的希望。这样一来,就算是最坏的结局,他也不至于背负着他最不愿背负的罪离去。
      但是为了自己,为了渴望的那个结果,他度过了这十年不能行走的岁月,熬过了这几天无尽的苦痛折磨……即便最终交易的结果并不是绝对的,他也并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人欲无穷,岂能事事顺遂。
      得之我幸,若不得,既已放手一搏,亦无愧于心。

      惟愿与心中所属行医四方,看遍世间草木山河。

      登云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来,她却觉得自己仍在梦中,生怕稍一惊动,安稳温暖的美梦就又会变回昨日的梦魇。
      “登云。”
      她听到了极其熟悉,却绝不可能再出现在耳边的声音。
      而且,他从未这样叫过她。
      果然还是梦么……她强打起精神,终于看清这个温柔呼唤着她的人……
      她捂住嘴,泪水破堤而出,人却早已哑然失色。她小心翼翼地抬手,抚上他的脸,想要确认眼前的真实……片刻后,手背传来他手心温度的回应,她终于不可遏制地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
      “我知道,我都知道。”九重轻柔地抚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声道。

      一年后。
      登云将昆山诸事托与师兄弟,同九重云游各地。行医九载,救治之人不计其数、教习弟子十数人、搜罗整理各地医籍药典,二人将昆山白氏医术发展至鼎盛,于世得“连理神医”之称。
      与其孑然白首病榻,不若执手同游天涯。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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