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顾浅希

44、风起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顾风生觉得心累，可连梁梦那件事都扛过去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此时被辛涂认出，也只是面色如常的同她打了招呼：“你好，真巧。”

　　辛涂点头，还想同她说些什么，可她们隔得远，着实不方便，便又扭头粘着迟明铮。

　　苏衡握住她的手笑，小声问：“你跟周小小那天到底有多勇猛？隔了这么久还能被人认出来。”

　　顾风生印象里还当自己是个柔弱的妹子，下意识就想否认，可一想到自己曾经将梁梦打成那副样子，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小小声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那也是可爱的兔子。”他将盘子里剥好的蟹肉递给她，“吃吧，小兔子。”

　　迟明铮开始走神，为什么她会认识顾风生呢？

　　辛涂剥了一块蟹肉，举到他嘴边：“既然你不愿意喂我吃，那我喂你好不好？”

　　迟明铮刚想拒绝，辛涂已经眼疾手快的塞到他嘴里，事后还高兴的拍了拍手：“大成功！”

　　他如鲠在喉，不想吃又吐不得，最后只能咽了下去。

　　周逸几乎要给这位辛小姐跪了。

　　迟震却非常满意这个进度，感觉自己抱孙子的愿望指日可待。

　　顾风生目瞪口呆之际，就听苏衡一直在笑，笑的她不得不回过头来瞧他：“你笑什么？”

　　“你看看她的喉结。”

　　顾风生吸了口凉气，这都是什么操作？

　　迟明铮已经几近翻脸：“辛小姐……”

　　他刚想说些什么制止她这样唐突的行为，就看到她手腕内侧的弓形纹身。

　　记忆仿佛被打开了一个按钮，迟明铮慢慢回头，看向她的脸：“辛涂？”

　　辛小姐微微侧头：“嗯？”

　　迟明铮沉默许久，久到所有人都看向他，才迟疑的问出：“你去变性了？”

　　迟震一口水喷了出来。

　　赵木芙跟辛涂对视一眼，终于绷不住放声大笑。他的声音没了方才刻意拿捏的柔和，完全像男人一样。

　　等笑够了，他才扯掉假发，拿湿巾擦掉粉底唇彩，又把身上的雪纺上衣脱下，露出了正常的休闲体恤。

　　整个过程历时一分钟，堪称变脸。

　　辛涂无视迟明铮黑掉的脸，笑嘻嘻道：“对不起，我骗了大家，表姐怎么也找不来最后一个人，就想拉我充数，没想到来了一看，原来是老朋友。”

　　充数？迟明铮看着快要笑到地上的赵木芙，心知她是故意使坏，大抵是想为她的一干姐妹报仇。

　　赵木芙揉揉肚子：“我说你怎么昨天还不乐意来，今天就这么投入。”

　　辛涂又捏着嗓子娇滴滴的说话：“见到老朋友开心嘛。”

　　迟震再次感到绝望：“你跟我们阿铮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高中同学，三年同桌。”辛涂嘿嘿一笑，“其实之前来过几次，还见过叔叔和明雅姐呢，只是十几年不见，你们大概把我忘了。”

　　他与迟明铮在高中时的交情还算不错，毕竟这是借他抄了三年作业的大恩人，可惜后来出国太久，慢慢就断了联系。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迟明铮的性格没什么变化，并且依旧如此“不食人间烟火”，不像某些纨绔子弟，成天惦记怎么祸害小姑娘。

　　饭后的娱乐活动依然是打麻将。

　　因为这天人多，干脆分了两桌。迟明铮、迟明雅、迟震、辛涂一伙，顾风生、苏衡、周逸、赵木芙一伙。

　　期间迟震问起儿子高中时候的事，辛涂便挑了几件来讲：

　　“其实刚上高中的时候，我可讨厌迟明铮了，你们知道为什么？”

　　迟震想都不用想：“他不爱搭理人。”

　　“哎，没错！开学那阵可憋坏我了，我从小话唠，不跟人扯两句就浑身难受，可是迟明铮话少，我寻思着你不跟我说话，那我主动点吧，上自习的时候我就给他讲笑话，讲足球，聊各种，扯上仨小时，他能一个字儿都不回我，眼都不抬的在那写作业，第二天我寻思着再讲一遍，他还能提醒我这些已经说过了，让我讲点新的，最厉害的是，在这么严重的干扰下，他写作业还很少出错！”

　　迟震很是自豪：“嘿，我儿子就是聪明。”

　　“那时我也倔，他越不搭理我，我就越想让他搭理搭理我。后来我想了个好办法，跟他说老师讲的我都听不懂，让他给我辅导辅导功课，嘿，这办法果然好使，俺俩交流日渐增多，感情突飞猛进，我的成绩也上去了，后来能考上大学，也多亏迟明铮啦。”

　　迟明铮看他一眼，“你要是真心感激，就少说两句。”

　　迟明雅拍拍辛涂：“姐姐给你撑腰，继续讲。”

　　“你们想听什么？”

　　迟震：“恋爱方面的。”

　　辛涂哈哈大笑：“那有趣的事可就多了。”

　　“当年有个低一级的小妹妹喜欢迟明铮，那家伙长得老俊了，校花级别的俊，就是风评不太好，出了名的换男友如衣服，某天不知咋地瞅见我同桌了，就想染指染指，成天在我们教室门口晃荡，看见迟明铮出来就借手机、借饭卡、借纸巾。倒腾这么几次之后，小妹妹见他不开窍，就想了其他办法，放学路上专门跑他跟前跌倒，迟明铮扶了一回，这家伙好，一个星期能摔四五回，后来同桌见她坐地上绕过去就走，这家伙不死心，继续摔，成了，真摔狠了，在家躺了三个月，回来以后瘸了。”

　　迟震着急：“就没有一个他肯亲近的女生？”

　　辛涂眉毛一扬：“当然有啦！”

　　这下大家来了兴趣，看着迟明铮开始起哄，周逸比自己找了女朋友还要激动，一连问了几个“谁谁谁？”。

　　“是我们班班长，那家伙老厉害了，学习好，体育好，人缘好，高中的时候经常跑来跟我同桌进行学术讨论，我在旁边根本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迟震很激动：“后来呢？”

　　“后来那家伙出柜了，几年前跑到外国跟她女朋友领了结婚证，又领养了两个孩子，现在过得挺滋润的。”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

　　迟震身心疲惫，冲医护人员招了招手：“我不打了，我要回去休息。”

　　苏衡瞧了眼愣住的顾风生，出声提醒：“该你了。”

　　她刚才只顾听辛涂讲话，都忘了要出牌：“啊，轮到我了吗？”

　　苏衡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怎么走神走的这么厉害？”

　　她咬了咬唇：“对不起。”

　　明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可只要听到有关那个男人的事，她还是会被吸引呢。

　　苏衡吃掉她打出的牌，缓缓笑了：“天胡。”

　　周逸惨叫一声，半个月的工资没了。

　　打完这局，赵木芙要回家，这一桌便也散了。

　　迟明铮看辛涂一眼：“我们出去聊一聊。”

　　原以为他是想找自己叙旧，可迟明铮连弯子都不绕，径直问了另一件事：“你是怎么认识顾风生的？”

　　“顾风生？是谁？”

　　“你曾经见过的那位。”

　　辛涂隐约记得她是跟迟明铮的弟弟坐在一起：“哦，你是说你弟妹啊？”

　　这个称呼真是刺耳。幸好花园里的光线不算明亮，不然以他现在的神情，定要吓辛涂一跳。

　　还好辛涂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期待他作何回答，开始回忆那天的事：“当时我跟朋友在那家餐厅吃饭，突然角落里一桌吵了起来，你弟妹的朋友老带劲了，跟个小钢炮似的和一个女人对骂，把人家骂的狗血淋头！”

　　“因为什么起的冲突？”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当时隔得有点远，注意到的时候已经骂起来了。”

　　“跟她们起冲突的人，你还有印象吗？”

　　“脸倒是记不清了，不过她品味挺独特的，从头到脚穿一身红。”

　　他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会这样穿。

　　月朗星稀，空无一人的庭院里，苏衡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们都已经订婚了，为什么这些人还是阴魂不散呢？

　　他明明已经足够幸运，却还是什么都想要从他手中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