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忧卿离去》茉萰

3、永远都无法醒来的

　　我的病情随着易程的逝去急转直下，父亲担忧会和从前一样，于是我又回到医院里。
　　易程的葬礼那天，天色阴暗，下了小雨。指环依旧在我的手心里，我静静地地，没有一丝声响。
　　午后父亲来医院，看样子易程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我勉强对他父亲笑笑，想劝慰父亲不要难过，可是自己却先失控了。父亲的眼角湿湿的，他转身出去，再进来的时候身上有烟草的味道。
　　我对他说：“爸爸，我想回家呆着。”
　　父亲沉默着，看样子是不答应的。我顿时勃然大怒，失控地大哭不止，拿起床前的花瓶砸在地上。我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子雅，快到姑姑这来。”我盛怒之中听到了姑姑的声音，心中大喜。转身看去,姑姑真的在向我招手，可是姑姑和我隔着玻璃，我在窗内，姑姑在窗外，我用力敲打玻璃，可是父亲抓着我的肩膀阻止我继续。我试图挣脱他：“爸爸，听雪姑姑在那里，我好想她，我一定要过去。”
　　父亲和赶来的医生紧紧拉住我，姑姑在招手，让我过去，“子雅，快过来呀，易程在等你呢，快跟我回家。”
　　我用力挣扎，想挣脱他们，姑姑突然转身离开了，我看着姑姑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心中自是万般不舍,悲愤至极，再一次看见姑姑的逝去，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绝望，瞬间万籁俱寂。
　　我不禁失声大喊，眼前一黑，便没了气息一般昏过去。
　　其实昏过去之后并没有不适，反而是很好。因为我没有任何痛苦，我只是安静地享受那片漆黑，无悲无喜，无欲无求，胜过现实千万倍。我还能在那片漆黑中找到已经逝去的，风干的，美好的记忆，我在黑暗中忘记了很多很多东西，甚至忘记了我是谁，依然穿着白色的长裙，找到一条开满百合的路，回到了那些美好里面，拿着花束观看或重新上演那些仅有的欢笑。
　　小时候的易程伸手，手里都是喂鸽子的面包屑，他认真地看着公园里的鸽子飞过来，啄食手心里的面包屑，夕阳照射在易程长长的睫毛上，他咯咯地笑，转过身对我说，“子雅，鸽子好好玩。”
　　很多年后的易程低头看着我的时候，他微笑的样子就像是早晨的森林里第一束阳光，干净温暖。“子雅，你一定要好起来。”
　　小时候的易程可爱笨拙地凑过来，“子雅妹妹，生日快乐。”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快乐和满足，因为蛋糕和儿歌。
　　长大后的易程在冬日的公园里，把指环放在我的手心里,“子雅，生日快乐。”然后轻轻地在我的额头落下一个吻，我闻到他身上舒服的青草气息。在冬日的雪地里，我们都在微微的笑。
　　我曾以为，我已经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我可以永远拥有我的毕生所爱。而真正的我只能在记忆里通过我的梦境去见到他，他是我永远都无法醒不来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