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软玉温香 ...
-
“你做什么？”沈暖惊觉大事不妙，双手环胸连连向后延挪。
那人冷冰冰打量她两眼，只是寻个舒适的位置背靠着引枕，并不见下一步动作。
沈暖安下心来，又忍不住面颊上一番燥热。这张床榻算不上大，即便她紧贴着后壁，两人之间至多也就能留出约莫半尺距离。那人微阖了双目调息养神，长长的眼睫在烛辉映照中留下密密实实的光影。
他是真的长得好看，沈暖由衷地赞叹。明灭不定的空间之中，所有的锋芒仿佛都会被弱化，他就这样宁静在她面前，没有攻击性，没有冠冕堂皇的尊荣架势，轮廓仿佛也变得柔和温暖。
“王上。”沈暖唤他：“您是怎么打算的能跟我说说么？”
景曜挑起眼梢看她，十分专注，却不能让人洞悉分毫情绪。
就像现在一样彼此保持沉默似乎也很好，沈暖亦不再追问，仿佛不去细细追究，就能忘记和他一同躺在这里的目的。不再带有任何功利，就只是这样不远不近相处着，能够清楚地看到他如画的眉眼，竟也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沈暖甚至以为他是抱定了主意再不理会她，却听他曼声道：“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正臻宫，这几天你不要到处乱走动。”
总不至于真把她圈在屋子里作养孩子吧。这个荒唐想法只稍一冒头，便被她连连压下，几乎可以确定，现下虽还不能弄清这人究竟什么打算，但他绝不会随随便便碰自己。
“您是担心皇后娘娘再来寻我麻烦么？”
他不回答，便是等同于默认了吧。
沈暖小心翼翼侧过身子，直生生面对着他：“您不知道，我来碧泉宫时见到皇后主子了，皇后主子明知道陛下现在的处境，却还说我是狐媚君王的祸端子，劈头盖脸狠狠骂了我一通，绝对是发自内心嫉恨上我了。”
“你想说什么？”
有些尴尬地抿抿唇，沈暖心道又不是自己做了亏心事何必捂着掖着，因笑弯了眉眼：“皇后主子是喜欢您的吧？您别不承认，我都瞧出来了。”
景曜额角直跳，看着她一副天然无害的盈盈笑脸，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言语向来无章无法，是不是还要感谢她没直接言说‘皇后和他有一腿’之类的话？
见人不理自己，沈暖也不生气，直接越过去方才小片刻的不愉快，高高兴兴接口应道：“成，明儿您让沈大人送我吧，没得路上真碰上哪位尊主儿，我这儿也憷。”
她竟还敢有挑有捡？景曜一瞬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沈清有差事在身，送不了你。”
沈暖绝对不是粗神经，只有些时候口直心快，且天性喜爱寻衅滋事，此时见人态度不好，下一秒便醒过味儿来：“我就是说顺口了，别旁的意思。沈大人是您左膀右臂，等闲哪能劳他大驾，前些日子尽陪着我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我还要请您多担待呢。”
她说这个，倒让景曜想起一桩事：“前线战况密奏每日须得来往三四趟，南疆小国兵马孱弱，但却多有死士，奏报一旦被拦截，总要生出许多麻烦。”
沈暖品过味来，仰脸问道："所以王上是想要一个确保来往密报稳妥无虞的办法？"
"你有什么想法？"
"您给我几天时间吧，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沈暖娇俏一笑，一副没正形模样："那我要真能帮上您的忙，您可得记着我的好。"
景曜看着她，眸光之中似有深意。
"王上。"沈暖轻声唤道："您瞧天都已经黑透了，我，能不能睡觉？"
前后一席毫无牵搭的对话，早已让沈暖彻底放了心，身旁这位八成就是瞧不上自己，真能应了皇帝那荒谬要求才怪，只怕不过就是表面上应付罢了。
"你睡吧。"景曜淡淡看她一眼，便就要起身离开。
沈暖竟下意识不想让他走，鬼使神差拉扯人绵软的衣袂："这宁幽阁里就这一张床，您要到哪儿去？"
有些诧异她的这番举动，景曜眉眼之间微微起了蹙痕，袖角被她紧紧攥在手中，竟是轻易拉扯不动。
绵绵柔意仿佛只是错觉，转瞬沈暖又是一副混不在意的大剌剌模样，只是依旧粘缠着不让人走："您是对我有所顾虑么？我睡觉很老实的，而且人长得娇小占不了多少地方，您只管当我不存在就好。"
从没有人敢对他做出这样的邀请，他有轻微的洁癖，对于庸脂俗粉向来敬谢不敏。此时她就这样牵扯着他的衣角，奇怪竟没有厌恶的感觉，甚至不想决然而然就此甩开。
沈暖当真老老实实蜷成了一团，尽可能延挪出足够的空间留给他。他仿佛有小片刻的犹豫，但下一秒便洒脱接受了她的建议。
沈暖鬼使神差再次开口："您要穿着这样厚的衣裳睡一夜么？穿得厚重，第二天起来难免乏累。"语毕，竟笑盈盈伸过手来，一副要替人宽衣解带的架势。
"不必。"
动作停在半空中，沈暖悻悻收回手，却也不觉难堪，总之吃定了人不会将自己怎么样，便就一副但大无畏的模样对自己的目光毫不收敛。
景曜淡淡看她一眼，并不加以制止，迅速除了外裳，同样丢在一旁矮几上，玄色衣物与沈暖一袭白纱堆叠在一起，竟变得暧昧地刺眼。
百年修得共枕眠，如今能不能勉强算是同床共枕过？沈暖兀自在旁想入非非，一壁偷眼打量身旁之人。
"沈暖。"
蓦然听到人唤自己，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景曜笔直躺在她的身畔，并不看她，话语却与她息息相关："或者，我可以选择相信你。"
他要相信她什么？沈暖再想问，他却缄口不再言语。他沉冷如冰，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很近很近。有个大胆的念想正在沈暖心中慢慢成形，他要选择相信她，他允许自己更进一步接受她，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去尝试着慢慢融化他？
其实沈暖说得不对，亦或者是她对于熟睡中自己的样子毫不知情，一条宽被覆在两人身上，到了后半晌，已经让沈暖搅得全然不是模样。
好在她力气很小，折腾的幅度算不上剧烈，只是一番捣弄之后腰眼着了冷风，深秋的凉气激得她瑟瑟发抖。
再后来，景曜惊觉自己软玉温香蓦然抱了个满怀。垂眸细看，她依旧沉沉睡着，神态娇憨，却粘缠得厉害。他意识到自己大概成了她借以取暖的火炉，隔着算不上厚的衣料，明显能够感知到彼此的温度。
她挨得越发近，一寸一寸向他怀里蹭。发丝萦萦绕绕，就在鼻息之下。惯于沉冷自矜的心弦岌岌可危，仿佛再多一秒就会彻底崩毁。
这样的感觉是陌生的，没有嫌恶，没有猜忌，满满充实在内心的是一种不安的感觉。他从没有过不安，一路走来早已习惯于万事尽在掌握的怡然姿态，仿佛这样的洒落日子就要走到尽头了，扰乱一池春水的她便是那罪魁祸首？
冷静的神思正在一点一点丧失，趁着最后一缕明晰，景曜翻身下榻，果决离去。
外间烛火幢幢，映照在窗棂之上，再返照在地上，明灭不定，仿佛格外焦躁，就像他此刻的心境一样。
想起他那龙体欠安的皇帝兄长，顿觉一阵烦乱，又回身绕回内室，在床榻一畔驻足打量沈暖。
她睡得很熟，全然没有意识到他的离开，不知是不是梦到了极美好的事物，唇角挂着暖暖的笑容。景曜须臾之间浮起一抹羡慕，或许不该再对她抱有猜忌，本就是花儿一样的少女，不管灵魂究竟来自哪一处，总归骨子里带出来的天真烂漫错不了，自己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下意识地俯下身子，替她将滑落的被角归置好，他没做过这样的活计，动作略略有些笨拙。回身看看月色，约莫已近子时正。理智渐渐回笼，便即再不过多停留，淡淡看她一眼，随之果断离开。
宁幽阁外自有诸多宫人随时待命，听见他唤，立时解锁开门。徐尚宫也在，看见他出来，仿佛并不感到意外，只恭谨低垂着头静待旨意。
"重新将门锁上，待到明日清晨再放她出来。徐尚宫你亲自送她回正臻宫，再另外调拨几个利落丫头送到洞萧堂。"
徐尚宫连忙躬身一一应下，又轻声问："若是陛下明日传见采女，又该如何？"
"不见。"景曜答得利落，又沉声笃定道："她不笨，该当知道如何才能自保。"言罢，不再过多停留，洒落信步而去。
*******************************************************************************
沈暖第二日沉沉醒来，不知不觉一夜酣睡，周身畅意，端是神清气爽。
蓦然回想起昨日一番情景，记忆太清晰，绝不是梦境。再看周身环境，不是正臻宫，不是洞萧堂，这是碧泉宫宁幽阁，是皇帝一手安排让她和某人造孩子的地方。
但为何就只她一人，他去哪里了？
触手去抚摸身畔的被衾，依稀还有温度残留。果然还是受不了和她一张床上呆整夜吧，只怕是趁她睡着以后着急忙慌摸黑逃跑了。
沈暖脑中满满的画面感，并不着恼，只觉得颇为可爱。自娱自乐将某人消遣了好一番，又想起另一桩事。
她一壁拾起案几上的衣物，一壁遥遥向外面唤人。垂眼看到那人落下的玄金外氅，一时之间还是很有些不真实感。
徐尚宫很快便带人进了来，温声问沈暖一夜睡得可安稳。沈暖点头应了，又抬眸问道："姑姑可知道王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么？"
没想到她问得这样直白，徐尚宫稍迟疑，随即摇头："我并不知道，许是今早事忙，往前庭去了吧。"
沈暖不置可否，面上惘惘的，仿佛还没能从睡意中完全清醒过来，惦记着至关紧要那件事，忙开口道："姑姑，您是听令于王上的对吧？"
徐尚宫不知她究竟想说什么，只压低了声音轻言道："采女无需过多顾忌，有什么想头尽管说便是。"
反正有那人在上面顶着，沈暖并不担心事情穿帮出漏子。只是想问的话终究有些难以说出口，半晌方支支吾吾道："徐姑姑，您别见怪，我听旁人说，女孩子第一次都会有落红……这个，王上有吩咐过你么？"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软玉温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