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蚀心执念 ...
-
“你同本宫装傻？”皇后咬牙切齿盯视着沈暖，那模样简直想要将她碎尸万段一样：“沈采女，你可别忘了自己不过就是冥灵送来的新鲜玩意儿，想要一举攀上高枝，也得看你的命够不够硬，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竟是越说越不堪，沈暖不过第二次与面前这位后苑之中最尊贵的女人打交道，前一次不愉快，这一次简直堪称为一场灾难。
“我瞧皇后娘娘原是准备要离开的吧，那您请便。我是奉命前来碧泉宫，只怕此刻王上与陛下都在等，若叫人知道我是因皇后主子从中作横拦截在门外，只怕不论是谁都不好看相。”
沈暖一幅不急不慌姿态抱胸而立，这副坦荡荡样子瞧在皇后眼中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好你个沈采女！”皇后怒急攻心一声冷斥，随即压低声音威吓道：“本宫警告你，不论如何你都是陛下后苑之人，你若胆敢有半点不忠不贞，别管是奉了谁的命，最后的下场都逃不过一死。甚至更严重，收不住贞洁的宫人会受到怎样的处置，你入宫没多久，只怕还不了解，本宫好心提醒你，切莫将这种残忍灾祸招引到自己身上来。”
沈暖凝眸看向皇后，神情有些古怪：“我与娘娘并无过往恩怨，何至于让娘娘您恨恶到如此地步？”再试探着更靠前些，悄声刺探道：“或者说，其是您根本不介意我同陛下怎么样，您心里头在意的，另有旁人？”
皇后瞬间变了脸色，唇瓣几番张阖竟不再辩解，恶狠狠盯视沈暖小片刻，仿佛再不愿看见她这张可恨的面庞，冷哼一声挥袖便抬步离开。
凤驾愈行愈远，很快消失不见，那方尖利的声音却好像还停留在耳边，激得沈暖一阵阵恶寒。
皇后的话音很值得揣摩。原本今晚这道成命就来的相当奇怪，说好要派她去做冥灵说客，却不知为何辗转又令她往碧泉宫来。
皇后同那王上之间绝对有猫腻，这点沈暖几乎可以肯定。在这种设定下，能激起皇后十万分怒火的究竟会是什么，答案竟有些难猜。
她说自己胆大妄为，妄想谋求皇嗣。可只怕没人能比皇后更清楚，她们的皇帝陛下根本就不会有孩子。那孩子从何而来，谋宠又要从何说起？
她下意识回身四望，想要找寻徐尚宫的身影。可惜没有，就连柳梨也没能跟来，这里没人能替她分担半点压力。她想起自己从中晌过后便右眼皮直跳，恐怕是要应验了，这其间一定有阴谋，且关乎她的切身命运。
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呼出，沈暖凝了眉眼，努力让自己放轻松，紧攥了掌心上前行至宫门前，依礼恭谨道：“采女沈氏奉命前来探望陛下，烦请入内通禀。”
宫人匆匆入内，很快便回了来，面上神情带着催促：“陛下同王上均在后殿，采女请随奴婢来。”
熟悉的路径从来不似今日一般诡秘难测，仿佛前面当真就是刀山火海。沈暖有许许多多猜测，甚至想到了及其匪夷所思的一种可能性，但若当真是那样，才是命运有心要同她玩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激游戏。
后殿门扉紧闭，沈暖在外盈盈屈身自报家门，随后有宫人近前推开，沈暖就势入内。
皇帝仍旧一副病入膏肓模样，怏怏躺在病榻之上。周遭有宫人在旁侍奉汤药，奇怪却并不见景曜人影。
沈暖蹲身问福：“采女沈氏恭请陛下圣安。”又抬了眉眼试探道：“陛下身子可好些了？”
根本无力起身，皇帝垂着眼皮看她一眼：“你来了。”
这简短短三个字仿佛倾尽了他所有心力，长声一叹，字腔模糊道：“你瞧朕这副模样，是不是很可笑？明明身着五爪金龙，却也逃不脱宿命的折磨。”
明白他在怨恨什么，却不能够轻易点破，沈暖只迎合着话音温顺劝慰道：“陛下一定会好起来的，来日方长，最好的医者都在皇宫之内，您是天子，定能万事安好。”
皇帝半晌不言语，时间久得让人产生错觉，仿佛当今圣上果真就要在此刻难渡劫难。但他终究还是开了口：“我的毛病自己最清楚，原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以为药石日积月累堆砌，总归还有救，却不料想到了今天这地步，再不会有转机了。”
他话音之中处处透着绝望，甚至放弃了独属于天下至尊的独一自称，神情萎顿脆弱不堪，让沈暖一时之间竟感觉很是心酸。
她静默着不说话，也是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合适。却不料想皇帝仿佛就需要在此时找寻一个合适的倾听者，沈暖自然而然成了他极好的选择。
“朕的亲娘位分卑贱，临死之前也不过就是才人封号，朕出生时身子弱小，外加亲娘懦弱，长成的环境也便很是险恶。”皇帝顿了顿，话声之中含着浓浓的鼻音：“旁的兄弟瞧不上我，唯有阿曜真心待我。亦或者是出于同情，但于我而言尽够了。他是金玉石堆里长大的皇子，和我不同，她的生母是先帝皇后，所有人都对他尊崇宠爱无加。许是命运捉弄，如今本末倒置，变成现在这样的位置。不论他是为着什么促成眼下这番格局，终究他都是我在这世上唯一能够亲近的人了。”
沈暖听得心惊，她曾有过许许多多设想与怀疑，也很奇怪今上这样的窝囊性子，当年如何能够一步登天坐上龙椅。此刻听他孱孱弱弱一番话语，一个惊天的秘密仿佛豁开了口子，尚且不能看清，但已然足够窥见端倪。
“陛下说的是。”沈暖强自稳下心绪，她还想探听更多的机密，便不急于作出任何态度，亦不转换话题，只小声乖顺迎合道：“我进宫时日不多，却也对陛下待王上一片挚诚深为感动。人说皇家里的亲情尤为难得，您兄弟二人齐心，则一切定都能够逢凶化吉。”
皇帝摇摇头，又咧嘴皱了眉，像是这样一个细微动作亦能引发他周身的疼痛，缓解好一阵，方见他继续言道：“朕的难处你不懂，如果可以选择，朕绝不愿意接理这冗杂江山。是不是这块材料要看天资，朕无能为力，强坐在这里，并无意义。”
他的眼神之中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哀戚，沈暖小心翼翼凝眸打量，总感觉其间蕴含的感情依稀是怨怪，并不太强烈，仿佛是心甘情愿承受，而到今日，又有些矛盾的悔恨与责怪。
他停顿了好久，久到沈暖几乎以为他再不会开口言说，却又听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低沉着声音道：“方才阿曜劝我不该执拗，但我心底总有那样一个愿望。我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实在害怕这样的事情一旦错过，就再也难以挽回。既然已成执念，索性不做不休，就当是给我这三年糊里糊涂的帝王生涯一个交代。”
他的话音太悲伤，沈暖立于下首，奇怪皇帝并没有招她近前的打算。方才听到的一切都太意外，沈暖一瞬想到了很多，依稀的猜测连成一个诡秘又惊险的宫廷秘事，仿佛终于能够将目下怪诞的权势情境解释清。
而他所谓的愿望又会是什么？沈暖抬眸看去，皇帝垂着眼帘，身体像是受了无形的禁锢，就连翻动都很是困难。
他艰难回望向她，沉沉道：“沈采女，朕有道旨意要给你。”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沈暖肃下身子恭谨回应：“陛下且吩咐，能为陛下分忧，是我的荣幸。”
皇帝欣慰一笑：“你能到朕身边，全靠阿曜引荐。但朕也不清楚为了什么，有时候对着你，竟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心安。今日一席话，原本不该让你知道，说给你听，是朕心里实在憋堵，这才急欲倾诉。若让阿曜知道，他必会很不高兴，你，不要对他说。”
“这是必然，陛下放心，我省得。”沈暖放下心来，才刚竟有种莫名的猜测，为着皇帝郑重其事的瞩托而心里乱成一团，此刻听到是为了这个，轻松之余又莫名有些失望。
却在这时听到皇帝继续说：“朕此生注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这成了朕的梦魇，日日夜夜折磨着我。朕与阿曜手足至亲，朕视沈采女为知己，朕想要一个孩子，那就由沈采女和阿曜一起，替朕去圆了这个梦吧。”
一瞬之间，沈暖感到周身血液全全涌上天灵盖顶，皇帝的意思她听明白了，但却无论如何不敢置信：“陛下是想要个孩子？然后这个孩子由我和王上来生？”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急慌慌抬眸看向皇帝，见他点头，她的心脏剧烈跳动，先前听到的皇家秘辛统统抛到了脑后，只余下一个概念：皇帝想要，她和那个人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蚀心执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