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86、老生诱导

　　老生明明满心欢喜，只要是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但他偏偏装出一副不屑模样，阴阳怪气地蔑笑道：“我可是记得我昨天把一个笨蛋赶走了。怎么，现在回来，难不成是舍不得我这个师傅？”这话说得多嚣张，似乎完全忘了谁才是之瞳真正拜的师傅。
　　之瞳嫌恶地翻了个白眼，慢条斯理地道：“我来，是因为榕树长在你这。我自知还做不到过榕无声，但总得练习吧，所以我来了。说起昨天，我也记得呢，某个人说除非我能做到过榕无声，否则就不再教我。但今天那个家伙就又搭理我了，真不知是何缘故。”她边说边摇头，明明是她做不到，这一番言语交锋中，老生却成了错的那个。
　　老生闻言吹胡子瞪眼，气得不行，一个飞身没入了茂密榕树间。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咬牙切齿：“好！小丫头口气不小！我倒要看看，没有我指点，你怎么做到过榕无声！”
　　之瞳深吸一口气，迈开大步跟着走了进去。
　　她的话都出口了，再收回来怎么可能？眼下的她只有一条路可走：练到连老生这样刁钻的家伙都能满意。
　　一榕居一榕居，一榕而已，为何穿不过，怎么会穿不过？
　　昨夜的骤雨打下了数十条根须，挂在上头的铜铃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地上，若是经过时不小心踩到，发出声音，多半也会被当成失败了。
　　之瞳定了心神，忽地沉入无人之境，慢慢走了进去。这些榕树根须并不算密集，若是有心要避开，还是做得到的。只是照这速度，别说半炷香了，半天都过去了。之瞳一边走着，一边有意加速。昨日是她急于求成，心浮气躁，自是屡屡失误。如今心境变了一番，她已知又快又稳才是诀窍，一铃声起，满盘皆输。又怎会跳入昨天那个坑？
　　老生躲在千万榕须之中，冷眼地看。此时的少女眼神清亮，不慌不忙，比昨日不知道好了多少。老生心下有些困惑，怀疑是青衣在暗地里指导了她，可就算是青衣指点了，也不可能改变得这样快。老生想到这低低冷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她？他暗暗运气，手中芭蕉扇只轻轻一扬，一片落叶便被这风扬起，蓄了力道直直朝她身后的方向飞去。
　　落叶虽薄，在这样的速度控制下却可比利刃。榕树经过昨日那场鬼雨的摧残，早就比先前弱上三分。随后便听着铛的一声，榕树的一条根须被生生割断，铜铃落下，掷地有声。
　　之瞳本是聚精会神地在榕树根须间穿行，冷不防被这声音一吓，回头望去，一个侧身便碰到了周围的铜铃，一时间铃声四起。她长叹一声，以为自己又失败了，细想之下又觉得有点不对。怪了，刚才那个铃声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没碰到。茂密的榕须之间，不远处站了一个身影，正捂着肚子弓着身全身微颤，一看就是憋笑憋得难受。果然是老生搞的鬼！之瞳瞪眼，俯身随手捡了个铜铃，朝老生的方向扔了过去。
　　本来以老生的本事不可没察觉，但他此时只顾着笑，一时间也没注意，冷不防就被砸中了脑门。
　　老生“哎呦”了一声，捂着脑门，低头一看，却是一个小小铜铃，顿时就恼火起来：“你个臭丫头，就是对我不满也不要这样欺负老人家呀！尊老尊老，你难道没听过吗？”
　　“要我尊老，那你爱幼了吗？”之瞳不服气地反驳，“明明是你耍阴招害我分心，还怪我不尊重你！”
　　“欸，阴招？这话说的，这是我在考验你呢！人生总会有突发状况嘛，你以为凡事都会顺你的心阿，想得美！连简单的过榕无声你都做不到，就说明你成不了杀手！”
　　“谁说我做不到？”她被他言语一激，脱口而出。
　　“噢？”老生挑眉，露出一丝狡诈的笑，“这么说你可以做到了？”
　　之瞳一时赌气，当机立断：“没错！”
　　老生闻言大笑出声：“好，那我们换种玩法！小青衣阿，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如果过了这关，我就把绝学密音入耳也教给你，你如果失败了，那就天天来我的一榕居给我端茶送水，送个半年好了！哈哈，如何呀？”
　　之瞳听到能学密音入耳很是动心，一咬牙便应下了：“好！那就试试看！”
　　之瞳退出了榕须之中，而老生当下点了一注檀香插在香炉中，睨眼瞧她。之瞳站在树前，却不急着动身，只等心情平复了才迈出第一步。是的，她已与昨日不同，昨天那个咒骂着少年不愁全是假话的夜早已被今晨的阳光照亮，散在了风中，再也捉不到了。
　　就这样迈步进了榕须之中，她昂首挺胸，心如明镜，身形愈快，渐渐显出灵巧的味道。尽头就在眼前，她心头一喜，却看到前头一个掉落的铜铃恰巧就在她即将抬脚踩下去的那一步之下。这样下去，给老生端茶送水半年的噩梦很可能会实现，她心里头一阵寒意，决定冒险一回。她本要落下的那一脚往前又放了几寸，身子因此不稳，而她也不挣扎，顺势向前扑倒，然后双手撑地，漂亮地翻了一个身，落地之时，已在榕树之外。偌大榕树静寂无声，好像从未有人穿行过。
　　此时檀香袅袅，不多不少，恰好燃了一半。
　　“怎样？”她抬着下巴，朝老生一笑。
　　老生脸色臭得像发馊的冷饭，一把抓过剩下的那一半檀香扔进了池塘里。
　　“哼，过榕无声，就算你过了吧！密音入耳我会教你！但你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还有一项，你要是真过得了，我才承认你资质，肯教你其他的。听着，我在池塘里放上五块木板，你从这头以轻功渡到那头，踏着木板过，要是过得了并且鞋子不湿，便算你过了。”
　　说着老生就开始池塘里放木板了。水面荡起微波，阳光影绰。
　　之瞳见这形势稍稍放心了些，还好还好，跟那过榕无声比，这简直就是恩赐了。轻功本来就是要借力的功夫，过榕无声考验的是她的灵活程度，而这踏板渡池无非是考她的“借力”的能力了。只要动作快一点，还是可以过得去的。
　　之瞳信心满满，待老生摆好木板以后便往后倒退开始蓄势。退了大概五步的距离，之瞳发力向前，踏入水中。
　　第一块木板踩得有些用力，但她很快便在它沉下去之前跳离，踩向第二块木板，接着是第三块，第四块。
　　很好，这就要到了，只剩最后一块了。
　　她不敢放慢动作，连贯着踩了上去。只听得一阵沉闷的水声，木板竟被她踩沉入水中，待她反应过来跳上对岸时，左脚已经湿到了脚踝处。
　　这……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脚，有些不敢相信，明明用力很轻的，怎么在最后一个环节出了错？
　　老生见她失败，哈哈大笑：“还以为你有些能耐呢，还不是通过不了我的考验。”
　　之瞳细想了方才一路踏来的情形，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最后一块木板有问题！”说完不等老生反应，她便在岸边捞起刚浮起来第五块木板，又绕着池塘跑到另一边捞起第一块。果然，果然！第五块木板表面上看起来与第一块无异，但一翻开，背后竟然钉上了好大一块铁皮！之瞳气得双手微颤，脸色有些发白，老生居然跟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耍阴招。
　　眼看计谋被识破，老生有些尴尬，但还是极力地挂着面子：“这，这本来就是训练嘛！我什么时候说过它们一样重。”
　　之瞳没与他辩，幽幽转头过来，目光冷得让老生错以为是寒冬。不好，做得太过了，小丫头真生气了。
　　正在老生还在苦恼要怎么办的时候，之瞳突然微微一笑，笑得那叫一个温柔，老生蓦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只觉得这样的笑有些眼熟。
　　“这几日来辛苦你教我这么多了，只是看样子我没什么本事，得让你失望了。就此别过吧，再见！”之瞳说完便转身走向一榕居的大门，一副决然模样。
　　老生见状急急拉住她：“你！这……这是青衣嘱托我教你的呢，你就这样回去，不太好吧！”空门里无趣之人多得去了，好不容易有个有意思的丫头来陪他玩玩，这样就气走了那多不好！
　　她脚步停都没停，拖着老生缓慢向前：“没关系，师傅所有责骂我都担着。”她已经不爽到宁愿对着青衣的冷脸也不想看到老生了。
　　“这样吧，我把第五块木板换成正常的！”
　　“那又与我何干？”
　　“好，好，好吧……这样吧，如果你能在木板一样重的情况下通过我的考验，我就告诉你青衣过去的事情！”老生豁出去了，抛下这个杀手锏，人皆有好奇之心，更何况对象是青衣的徒弟。上钩吧，上钩吧！
　　果然，之瞳听到这个条件就停了下来，眼中有什么东西微微动摇。
　　见她动心了，老生喜上眉梢，加大火力继续鼓动，像个奸商：“怎样怎样，很划算吧！是青衣呢，你师傅呢！”
　　之瞳背对着他沉思了片刻，然后猛地转身，伸出一根手指：“还有一个条件，不许再耍阴招！”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