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4、莫名拜师

　　三人走入山洞，穿过只点了几根蜡烛的昏暗甬道，视野又开阔起来。月光之下，之瞳差点看呆，天，原来那小小山洞通向的是又一方开阔天地！只见四下树林茂密，其间夹杂着零星点了灯的院落。鸟鸣声混杂在潺潺流水声中，如清脆的筝乐一般打动人心。
　　三人继续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路，之瞳眼尖地看到一个身着鹅黄单衣的妙龄少女正提灯走来。少女走近了，微笑道：“门主，青衣，你们刚从外头回来？”月下灯前，少女面若桃花，教人看了心生亲近之意。
　　“嗯，是阿。”空迟笑笑回答。
　　“欸，看青衣这身打扮，不是刚去走任务了吧？”少女微讶，“门主你同他一起回来，难道……阿，是什么样的对手，竟然能把青衣缠住。”
　　“哈哈，缠住青衣？你想多了，青衣只是遇到点麻烦罢了，”空迟笑出声来，之戎这个鬼灵精怪的女儿，算是个麻烦吧，“倒是你，花旦，这么晚了，你出来赏月呢？”
　　花旦摇了摇手中的一包东西，笑道：“我是当跑腿的来了。老旦这几日心心念念要配一种奇药，就差一味‘龙胆草’了。可这北方草药这儿也采不到，加上她最近不得空，一直没上药铺买去。正净倒是闲着，便替她买去了。可昨天一买回来，他忙着去走任务，没到老旦的‘花犯阁’去，便托我来走一趟了。”
　　这时一阵风拂过，空迟月白衣袍微扬，花旦无意看了一眼，大为惊讶：“咦，这个女孩子是谁？门主你带回来的新人吗？”原来方才之瞳站在他们二人后面，被二人的身影挡了去，花旦一时没看到她，此时风过衣动，之瞳的脸才露出来。
　　“嗯哼，是新人没错，不过不是我带回来的。”
　　“你是说……是青衣？”她惊疑地望向青衣，果然见他默认，顿时就怔住了。她脸色几经变化，忽然一把将手中的东西塞给空迟，“门主替我走一趟吧。”
　　“嗯？你不去老旦那里了？”
　　“不去了，我现在更想去文小生那里。”她说完这话，后退三步，忽然转身拔腿跑起来，一边喊着，“文小生，不得了不得了，青衣居然带了一个新人回来！快陪我去断魂谷练剑让我压压惊！”她老远地就一路喊过去，也不管文小生的“华引居”离此处仍有一段距离。
　　之瞳目瞪口呆地看着花旦的这一系列动作，半晌才问：“她、她怎么了？”
　　“别管她，她一受刺激就爱拉着文小生去断魂谷过招，”空迟嘴角噙着笑，将那包草药转交给青衣，“老旦的‘花犯阁’离你那近，你交给她就是了。”
　　断魂谷，花犯阁，这几个名字听起来就有几分意思，之瞳正要问个明白，却见一个小男孩大老远地朝他们跑过来，看上去火气十足。
　　“门主，花旦太过分了！明明说好今天文小生哥哥要陪我玩的，她愣是过来把他给拉走了！不行不行，门主你一定要罚她！”莫约十岁的男孩横眉怒道。
　　“这样阿——”空迟流露出为难神色，“你就是跑来找我告状，我也没有办法，毕竟腿长在文小生身上。喏，看在花旦是个女孩子的份上，你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小男孩冷哼一声，口不积德：“就她那样还算是女孩子，成天大大咧咧地跑文小生哥哥那，跟个男人婆有什么两样！算了，男子汉大丈夫，我才不跟她计较！”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娃娃生，”空迟叫住他，“顺便去找武小生，叫他去换一扇门。”
　　“好——”娃娃生拉长了音，万般无奈地看了青衣一眼，决然离开。
　　之瞳暗笑，看来青衣这个毁门的习惯真是教空门中人都共同头痛的。
　　他们三人继续行走，空迟几步先于二人，步履闲散。缓步之余，他从袖中转出一把墨色折扇，轻扬着道：“小青衣。”声音低低的。
　　“你叫我？”她神色戒备，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自然是你。”
　　“什么事？”
　　“我在想……”白衣妖孽“啪”地一声合起折扇，抵唇轻笑，“既然你叫小青衣，拜青衣为师，也算是理所当然吧。”
　　轰隆！她仿佛看到五道闪电当空劈下。
　　什么什么！要她拜这个至始至终都没露出过笑容的青衣为师，这个毫不介意男女授受不亲之人，这个一眼看破她招式漏洞之人。她嘴巴半张，几乎可以预见成了青衣徒弟之后的惨痛未来了。
　　“也好。”出乎意料，青衣染着红妆的眉眼轻轻一挑，望向她。
　　之瞳愣住了，怎么……怎么可以这样。青衣这家伙把自己劫到这个地方，还要叫她拜他为师……这，这，这不是认贼作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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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爹，我不是在骂你。
　　“很好。青衣勇于承担，着实教我欣慰，”空迟满意一笑，“正好，也走到大殿了，正式的拜师仪式繁琐得很，我们空门也没这么多规矩，就在这里简单做个交代好了。”他转身，修长十指扣上绛红合门的铜环，往里一推，冷风忽地灌入，扬起里头的几重纱帐。大殿的屋顶上头有一处镶了琉璃的圆洞，月光透过圆洞折着琉璃打进大殿内，化作一片绚烂旖旎的冷艳华光。
　　她看到这样一幕清冷美景，不由看呆，还是空迟喊了她两遍她才跟着走进去。
　　空迟勾起一抹笑，忽地动身，自大殿门口飞身而起，刹那间的功夫，他就已坐到高出一个台阶的檀木椅上。月白衣袍飘动，如大红木棉忽结蒴果，风一过便雪絮翩飞。
　　之瞳又一次看呆。
　　这大殿的幽冷庄重压下他的七分艳色，为他平添一分威严。再看看身边的青衣，红妆正好，精美繁复的女蟒未褪，形单影只地站在琉璃折进来的月光中，俨然有几分戏子刚刚退下戏台的冷落凄美，看得人心都要揪起来。
　　“青衣，小青衣。”座上之人唤道。
　　“在。”青衣微微颔首。
　　“阿，在。”她猛然回神。
　　“今日我令你二人结为师徒，可否情愿？青衣为师，不窝不藏，尽心教之；小青衣为徒，不欺不瞒，诚心习武。师徒之缘，实乃难得，比之三生有幸，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们此生既结此缘，定要珍视。”
　　“承门主教诲，青衣情愿。”
　　“小青衣，你呢？”空迟挑眉看向另一人。
　　“我……”我有拒绝的余地吗？她抬头盯着空迟，见他笑得诡异，心里发毛。那笑容灿烂得简直不像话，威胁意味太过明显。看他那样子，好像她如果一说不，他就会立马冲过来。
　　“小青衣也情愿。”在别人屋檐下，哪里有不低头的道理。
　　“如此甚好，”空迟微笑，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条青绳，抛向空中，语出惊人，“小青衣，接不住的话……你可要拜我为师了。”
　　嗯？！之瞳一愣，小小的心猛然一震，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咬咬牙，她疾步向前，猛地一跃，眼看青绳就要掉落，就算此时伸手去抓也已经来不及了。之瞳冷哼一声……空迟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成心不想让她接住。不过……看来他得失望了。她左手撑着地，右手迅速划过衣带，摸出四支银针，朝着青绳掉落的方向一扫，准确无误地将青绳钉在了大殿墙壁上。
　　“成功。”之瞳跌在地上，却笑着抬头看向空迟，“银针出自我手，便算我接住了。”
　　“如此投机取巧……勉强算你过了吧。”空迟笑带叹息，口气凉薄，“收你为徒，我也担心自己会折寿。”
　　之瞳白了他一眼，取下青绳：“那么，这条破绳子有什么用吗？”
　　“青绳是空门的象征。你若是空门之人，便要时时刻刻戴在身上。日后若在江湖上行走，江湖中人见你戴着青绳，也不会无端招惹你。”空迟想了想，这样解释道。不过，他早年在江湖上结的怨……好像还不少呢。
　　“那青……师傅的呢？跟我的是一样的吗？”之瞳立刻改口。
　　一身戏服的青衣瞥了她一眼，将腰带上的青绳解了下来，递给她。
　　之瞳小心翼翼地接过，竟有种感恩戴德的感觉，就好像，这是青衣的施舍……哎。
　　她收回心绪，开始端详，一下子发现了不同之处。
　　青绳的尾端，坠有一块晶莹润滑的白玉方石，上面隐隐可见“青衣”二字。之瞳再看看自己的青绳，尾端却是空空如也。想来也知道青衣这人怕麻烦，玉石多半不是他自己装上去的。那么……
　　之瞳幽怨地回头盯着空迟，这分明就是差别对待，歧视新人。
　　“小青衣何必哀怨呢？”空迟笑笑，“空门里的确每个人都有一块刻着自己行当的玉石，可是，你也是青衣这一行当，总不能刻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石吧。但是……”
　　听到这个转折性的词语，之瞳眼前一亮，莫非有办法可以弥补？
　　“要想得到也是可以的。”空迟已然起身，向大殿深处走去。片刻之后，他的人影消失，声音却清楚的传来，带着压低的笑意。
　　“去抢青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