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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长卿客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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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车帘外已透出一片日光。她被照得晃眼,揉着眼睛起身时才发现青衣正靠坐在一旁小憩。冷目轻合,慑人无语的气场收敛殆尽,一身无华黑衣也因车帘外阳光透进来而染上几分暖色。光影之下的错觉,竟也能这样吸引人。她微微扭过头,复而又忍不住看向他,准确地说,是看向他颜色偏淡的唇。那双唇若是笑的,定很好看。
她有些可惜地想着,忽然听得车夫的声音:“公子、姑娘,长卿客栈到了。”
青衣听得这话,睁开了眼,目光与她撞在一起。她有些心慌,连忙移开视线,应了车夫一声,又随口一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到正午时分了。”
她吓了一跳,嚯,她睡了这么久?那青衣也……不对吧,习武之人多是早起惯了的,想来刚才他在车里闭眼也只是养神罢了,并非真的睡着。
“下车吧。”青衣没理会她心思百转的表情,一掀车帘就下了马车。
她抓过包袱赶紧跟上,才掀车帘,不由懊恼抱怨:“老天,这场雨到底要下多久!”
长卿客栈看起来也是个好地方,豪华程度虽然不及他们之前下榻的望海楼,但光是门前两头摆得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便可见其气势。唔,多半是青衣觉得之前带她去的那家无名客栈的确破旧得惊悚了些,这两次的客栈可谓是出乎意料地高档了。
恰逢午饭时间,两人踏入时客栈已是人满大半。他们寻了一处角落位置坐下,才要招呼小二,忽然见到远处两桌人似乎因为小摩擦而起了争执,越吵越凶,一发不可收拾。两桌都是江湖人打扮,而江湖人嘛,血气方刚,吵不过多半就要动手了。周围的人悻悻然换了桌子往远处坐,就怕一个不小心扯进去。
她暗叫头痛,客栈换了一个又一个,里头发生的事只有更精彩没有最精彩。
这回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别去掺和好了。她捧起茶杯喝了口热茶,正要问自家师傅离寒山寺还有多远时,一个温润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
“在下寻不到座位,可否与二位共坐一桌?”
她侧头一看,原来是个年轻公子。那公子长发束得整洁,一身精致的暗紫衣袍,腰束白底黑纹的祥云腰带,朗目星眸,眉宇含笑,看上去平和无比。再听这客气口气,彬彬有礼,多半是个老江湖。
其实客栈里还是有空位的,只是空位全是围绕着那两桌剑拔弩张的人空出来的。这公子多半是个明哲保身之人,不愿卷入江湖斗争中,才会主动与陌生人拼桌。
她瞥向青衣,知道他讨厌惹麻烦事,便不敢自作主张。青衣看了那公子一眼,面上没多少表情:“随意。”
“多谢。”那公子微微一笑,撩袍坐到他们身边。
之瞳见青衣没有要与来人搭话的意思,未免尴尬,她便主动开口:“公子可知那帮人在吵些什么?”
他笑着摇头:“我刚进客栈,并不知情。”
她干笑一声,她还真是口不择言,挑了个最差的话题。
就在这时,形势忽变。争执双方果然已经不满足于口头交锋,已然动起手来了。只见穿着统一服饰的那帮人之中,为首的一人猛地一拍桌子,将桌上的木筷筒扫向对方脸上。
显然另一伙人火气也不小,竟也不管会不会伤及无辜,催动内力将其震飞。筷筒一下子被震裂,筷子自散飞出,蕴着一股冲力刺向四面八方。
之瞳诧异地看着急转而下的形势,才在想果然又来错了地方,就见到几根筷子齐齐朝他们飞来。想来另一方为了示威,动用了十足的内力,筷子一路飞来依旧气势汹汹。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到青衣与同桌的年轻公子似乎对看了一眼。不像是为表默契,更像是相互试探。
有什么好试探的,不出手就只有被筷子戳死的份了!
她干着急,侧着身子就要躲过。筷子赫然逼近眼前,两个对坐着的男人没有犹豫,几乎是同时催动内力震开。
紫衣公子轻轻挑眉,瞥了一眼被青衣震开的筷子,低低笑道:“阁下内功好阴柔。”
筷子被震而不碎,只从中间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恐怕轻轻一折就会断成好几截。这样的内劲,若打在人身上,面上看过去没什么,却是要人五脏移位的。
青衣看了一眼被紫衣公子震飞的筷子,只见那筷子完好无损,并无异样,不由眼眸微沉,冷然道:“阁下深谙韬光养晦的道理。”
紫衣公子笑而不语,自个儿倒了杯茶喝。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锦衣男人带着一批人大步走了进来。听声音可知雨下得极大,男人负手走进来,却连衣角都没沾湿。随行的人收了伞,才附在那男人耳边说了几句话。男人的脸微微侧着,恰好朝着之瞳他们的方向,之瞳借此机会看清对方面貌。也是个年轻的公子,一身宝蓝宽袍,布料一看就是极佳的,跟他们身边这个紫衣公子倒像同一出身。只是这蓝袍公子眉眼微微上挑,狐狸似的,看过去就让人忌惮三分,仿佛随时会使诈似的。
她瞥了眼身边的紫衣公子,却见他只自顾自喝茶,对于刚进客栈的这人完全不感兴趣。
“原来是飞狐庄的张堂主,久仰久仰。”锦衣男人客气一笑,对着争执一方为首的那人抱拳。
张文连忙回礼。
“不知我庄的人有何得罪之处,冒犯了贵庄?”
原来另一伙人是这锦衣公子的手下。之瞳暗暗想着,这个人看起来不好惹,另一方恐怕要吃瘪了。
“也不知这男人是什么来头。”她自言自语,没想到话音一落,身边的紫衣公子却笑着看了过来。
“姑娘很好奇这些江湖琐事?”
居然说这是江湖琐事,她若承认,岂不是显得太八卦了。但看这紫衣公子有了点兴致,像是要替她解说一般,她只好点点头。
“那人,”紫衣公子微微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锦衣男人,才继续道,“是洪家庄的二当家洪复。”
“噢?洪家庄?”
见她一脸困惑,紫衣公子轻轻一笑,神情中带点讶色:“姑娘不知道洪家庄?”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我初入江湖,并不知道多少。”
“噢?”紫衣公子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始终沉默的青衣,又看向她,温温和和道,“既入江湖,知道得多些,还是好的。”顿了顿,他又道,“姑娘既然好奇,在下讲给姑娘听,如何?”
“好呀好呀。”这个倒是合她的意。她在家里听爹娘讲的江湖史,多半是上一辈的事了,新鲜的倒是少提。入了空门,青衣也不曾主动讲给她听过,眼下有人愿意告诉给她,她怎么会不高兴?
“天下武林很早就分了南北。北方武林,也称中原武林。上官世家手握大部分势力,两年前,由上官家的大公子上官风华接手了家族。”
她点点头。这个老旦姐姐说起重雪楼时提过。
“接下来便是金陵派与青龙门。说来这两个门派总是暗中较劲比拼高下,谁想这一代的金陵派掌门金戚戚却与青龙门的女门主白无玉看对眼,结了秦晋之好。”
之瞳听到这微微一笑,强强联手,谁也不吃亏。
“至于我们南方武林,分得则细一些。”
“噢,为何?”
紫衣公子面色微沉:“六十年前,魔头陈一鹤将各大门派掌门杀戮殆尽,几乎把南方武林重新洗牌了一遍。少林逃过一劫,今日才成为南方武林最大的势力。然而少林主张出世,许多武林之事并不介入,故也没有独霸一方。”
“后来呢?”
“后来,各方势力分庭抗礼,倒也和平。势分文武,武靠实力,文靠财力。武势力方面,东为葛香派,西为是非门,北有容成阁,南则是空门。至于文势力,东为百年世家任家,主斫琴;西为欧阳世家,营瓷器生意;北有白幕山庄,营兵器;南部这边,三方势力并存:重雪楼营赌坊、疏影斋营兵器、而洪家庄,做的是珠宝生意。”
之瞳听得啧啧称奇,相对北方武林而言,南方这边真是够复杂,真难为这个紫衣公子能记得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