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170、一箭横空

　　最后那一声“诈尸”喊得很大声，隔壁的季团长听得一清二楚，连忙扬声问道：“怎么样了？”
　　红生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她吓晕了。”
　　“那就好办了，听着，我这屋子的钥匙必在她身上，你找找。”
　　红生听到这话，愣了好久，久得季团长以为他没听到又急急重复了一遍。
　　红生瞪住地上昏迷不醒的侍女，咽了一下水口，心下暗暗叫骂。可恶，男女授受不亲，要他在这女子身上乱摸？纵容这女子是洪锦华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心里的大小原则来回碰撞，他紧皱眉头，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
　　季团长按耐不住了：“你还没找到吗？欸，再拖下去，洪锦华的人恐怕就要来了！”
　　最后这一句话点醒了红生，是阿，若是教洪锦华发现，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了。他心一横，索性把那侍女当成男人，伸手探去。
　　他闭着眼胡乱摸了几回，摸到一样冰冷的细长物件，方才取来睁眼看。果然是把铜质钥匙。他心下大喜，一路半拖半挪地移至门边，略一休息，再行至隔壁房门开了锁。季团长听得开锁声，亦是大喜过望地跑出来，见红生乏力，十分体谅地扶住他。
　　两人不敢久留，连忙小心翼翼地避开沿途侍卫，摸到林枝梳院落外头。幸好已经入夜了，否则以红生这样缓慢的移动速度，不被发现都难。林枝梳的院落一向是洪锦华的重点保护对象，两人一个浑身无力，一个不懂武功，要把林枝梳带出来，简直是做梦。
　　两人还在为难，红生忽然听得一阵轻微的衣料穿风之声，心中惊疑。这声音似乎离自己颇近，难道是，他想要回头，但由于药力作用，平日里敏捷的回头愣是成了慢动作。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人已然站到她身后，等等，还不止一人。
　　红生认出这声音来：“小青衣！”
　　“嗯嗯，还有正净和慕容轻……呃，就是洪家庄的大当家。”她了解红生爱钻牛角尖的性子，若不解释清楚，恐怕他会在慕容轻的身份上纠缠大半时刻。
　　季团长认出之瞳就是那日林枝梳为之演完贵妃醉酒的“新结交的友人”，见她又带了两个人前来，不由心喜，激动道：“这下子我们可以逃出去了！”
　　几人的表情却很严峻，显然是清楚洪锦华有多棘手，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主。正净盯着红生，突然发现怪异之处：“欸，红生，你怎么一副软绵绵的样子？”
　　红生一腔热血正愁无处发泄，听到这话，急急回答：“问得正好！”
　　声音一下子没控制住，很快便被林枝梳院落外的侍卫听到了。
　　“什么人！”对方一喝，已然朝他们的方向大步走来。
　　几人皆是脸色大变，洪洛眼一沉，苍穹剑出鞘，扬起一阵飞沙：“我去挡着！”说完便主动现身。
　　剩下四人连忙要转移位置，谁知走了几步，红生便远远落在后头。
　　之瞳这才讶然折返：“原来这么严重？”
　　红生苦着一张脸，怨念十足：“不知那家伙下了什么狠药，竟教我力气几乎全无！太可恶了，夺我长弓不说，居然还来阴招！”
　　正净也很惊讶：“连你也中招，看来威力不小。不，等等，你可否催动逼出药力？”
　　“催功？不，走路都已是极限了。”
　　正净一寻思：“我来助你一把。”说着暗掌到他背上，源源不断地传入真气。空门中人都是经过逼毒训练的，红生一旦有了内力，想必逼出药力也不是难事。正净一边传送，一边让之瞳为之保驾护航。之瞳不敢怠慢，一面警惕四周，一面暗暗感叹正净虽轻功稍逊一筹，内力却是深厚无比，便是青衣也不及。
　　“快！把他们拿下！”打斗的动静很快引来其他侍卫。不一会儿，他们便被四五个侍卫围住了。
　　之瞳迅速分析局势。正净不得分心，红生正努力逼毒，季团长只是一介凡夫，现在只有她能出手了。
　　可是这么多人……她若要一一缠打过去，施展桃夭十二式，胜算是有，但是未免太耗时了。而且趁她跟其中某个打起来的时候，剩下的人也会盯上正净他们。
　　不作他想，她冲上前去，看似送死的行为，实则一手悄然摸过腰带，逐一掠去，银光一闪，送入毒针。毒针一入体肤，立即生效，几个侍卫立马僵在原地。
　　“好了！”红生忽然一声喝，药力逼退，所有力气都回来了。他活动全身，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可恶的洪锦华，正所谓礼尚往来，这笔账可得好好跟他算算！
　　侍卫越来越多，只怕再过片刻，洪锦华这个正主便会现身。
　　“趁此时混乱，我们快去救枝梳！”季团长连声道。
　　之瞳脸色一沉，冷冷道：“季团长竟不知枝梳的事？”
　　红生急急喟叹一声，道：“小青衣你误会了，枝梳是为季团长才进的这洪家堡！”
　　她错愕道：“怎么回事？”
　　“这……阿，说来话长！”红生一时间也没法说清楚，只是急道，“总之不能把枝梳一人留在这里！”
　　“那好！我在这儿挡着，你们去救他！”之瞳立马作出决定。
　　红生却面露难色：“把你一个女孩子留在这里，刀光剑影的，不好吧？”
　　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顾虑这一点！之瞳翻了个白眼：“我总是可以硬挡下来的，但你们错过时机，要救枝梳就难了，快去！”大不了豁出去把老旦姐姐给她的毒针一次性用尽，回头再请她调制新的。
　　“要不正净留下来……”红生还是不愿离开。
　　“你的长弓被夺，要有人围攻，你也保不住枝梳和团长，大哥当然得跟着去！欸，废话少说，早点去也好早点出来帮我挡着。”
　　红生终于妥协，与正净、季团长一起趁乱冲进了院落里。正净在屋外把风，红生与季团长则急急推门进去。
　　林枝梳在屋内听得外头打斗声不断，正想着要出来一看究竟，谁知门一推，刚好与红生打了个照面。
　　“枝梳！”红生满心欢喜，一把抓起他的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走吧！”
　　林枝梳一开始见到是他，掩不住躲闪与愧疚神色，复见他如此坦然又欢欣雀跃的，更加困惑，眼眸一扫，看到季团长竟也在旁边，不由怔住。
　　“季爷……”
　　季团长深深看他一眼，缓缓道：“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此话一出，如同漫漫星河开了一个缺口，璀璨星光压抑不住，倾泻而出。林枝梳心有大恸，朝他深深一拜，声带哽咽：“枝梳前来，是为报季爷之情，算不得委屈。”
　　季团长扶起他，紧紧握住他的手，相望无言。
　　红生知道这二人间想必有千言万语要说，便也耐心地静待，直至林枝梳转身来看他，他才朗声一笑：“走吧！”
　　“红生，我……”林枝梳欲言又止，满腔歉意与感激不知如何托出。
　　红生一摆手：“有什么话，逃出去再说，”顿了顿，他继续道，“枝梳，无论是把酒言欢，还是夜访古寺，我都会奉陪。”
　　林枝梳身形微震，再开口时连声音也在颤抖：“好。”
　　“你们可算出来了！”正净看到他们，忙里抽空喊了一声。原来就在几人进去不久，侍卫的数量一下子增多。单凭洪洛与之瞳在外头很难挡住，有不少侍卫绕开他们直直往院落里冲，正净无奈之下使鞭制敌。
　　这些人无一是空门的刺杀对象，他下手小心，谨记着门规，并不敢妄夺人命，因而步步受限，打得艰难。
　　“我来助你！”红生秉承着同门兄弟有难同当的原则，热血地冲上前去。接下来就拉弓搭箭，一箭离弦！红生心潮澎湃往身后一摸，空空如也的后背一下子就把他打回了现实。
　　“可恶洪锦华，收我‘风敲竹’！”他中气十足地怒吼道。又暗恨当初孤注一掷只学弓箭，拳脚功夫薄弱不堪这另一个事实。
　　“你指的是这个吧？”忽然一个声音轻飘飘地响起来，一身黑衣的笑面虎洪锦华就站在院落的墙围上头，身旁跟着的便是那个煞气十足的“鬼蛇”沉渊。此时他手里拿着红生的长弓“风敲竹”，已然搭箭挽了个满弓，对准红生。
　　红生瞪着他，毫不示弱。
　　洪锦华忽然一声笑：“知道你不怕，但如我要你心神俱焚呢？”箭锋一转，竟是直指林枝梳。
　　红生脸色一变，在那千钧一发、长箭破空之时毫不犹豫地挺身扑了过去，将林枝梳按倒在地，自己却避无可避地替他受了那一箭。
　　可恶。他咬牙切齿。原本左手臂藏的护身短刃，如果没被洪锦华一并收走，他也不至于挡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