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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一决胜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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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之上,之平的黑衣在风中霍霍作响。浓云蔽日,一层一层地,压得漫漫苍穹如同天罗地网,让人透不过气来。杨华妍站在他身后,身上几处大穴被点,动弹不得。
“华妍,你知道吗,山巅的景色永远最美,也最少有人懂得欣赏,”他轻轻扬起手,感受风扫过指缝的触感,“以为登临绝顶就可坐拥天下,未免太好笑了。真正的绝顶,要不断攀登,不可松懈,”他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和阿戎或许有天赋,但是可惜……你本来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我抓住的不是吗?华妍,你究竟荒废了多少?”
“荒废?呵呵呵,之平,不明白的人是你。”在她退隐之前,她有本事能在一炷香内冲破之平点的穴道,但现在她最少也要用半天的功夫。她是变弱了,但却不是因为荒废。
之平脸色一变,几步上前扯住她的衣领:“我不明白?你说,你说我哪里不明白!”
杨华妍面目温柔,直视着他:“你不明白肯为一个人放下一切的感觉。这不叫荒废,这叫,甘愿。”
之平瞪着她,千言万语凝在胸口不得脱出。恼怒如同困兽,在他胸膛中肆意闯荡,他把心都剖开了,捧到她面前,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懂阿!她怎么可以这样践踏他的心意?
“阿平,你的爱慕只是年少时的朦胧好感。你会错了意,以为有点感觉就要喜欢到底,所以你才痛苦如此……”才偏执到如今的地步。
“不,不对!我对你的感情绝不比阿戎差半分,阿戎能给你的,我也可以,我也可以阿!”他的语气近乎狂热,复而又沉了下来,变得悲凉哀戚,“可是你选择的却是他……”
杨华妍长长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突然,他死死地按住她的肩,笑得疯狂:“我与之戎约战今晚,你道,我们俩谁死谁生?”
杨华妍的心狂跳,但她还是微微笑开:“阿戎不会输,更不会死。”
趁着之瞳还在医馆里收拾关门时,之戎交代了一番:“瞳儿,我先去房间准备一下,不要来打扰我。听着,今晚你必须留在这儿,凭你娘的本事,她很可能挣脱了自己回来。”
之瞳随口应了一声。
之戎信步走入房间。他和华妍的房里,一直有一柄剑挂在墙上,那青铜剑鞘笨重又生了点铜绿,看起来不怎么样。他微微一笑,轻轻将它拿下来。好多年没再握剑了,今日重新拿起,却无半点生疏感。就像一个阔别多年的老朋友,不期而遇,会心一笑,不谋而合地踏入酒家,一举酒樽再续前缘。
他宽厚的手掌缓缓拂过青铜剑鞘,暗施内力,上头的铜绿很快脱落。手拂至剑柄,尘埃散尽,黑色缠绳宛如新换上去似的。抽出剑身,如意料之中是黯然光泽。他也不急,只在离剑柄半尺距离的剑身上轻轻一弹,刹那间宝剑如获新生,上头一些如同石块的堆积物全部落下。微弱的月光下,只见它通体程亮,一半的剑刃薄如蝉翼,甚至有几分透明。
十七年前他所继承的杨家武馆的宝剑,几乎为当年所有剑客所觊觎的冷蝉剑,终于重现江湖。
借着月色,他又一次把之平送来的信拿出来看了一遍,然后随手扔在桌上。
一更三点。约战山巅。
是时候出发了。他握剑出门,轻轻一跃上了屋顶,踏瓦而去。
“你终于来了,”一身黑衣的之平勾起嘴角,满意一笑,“今日一战,你若能赢,我便把华妍还给你。你若是输了,就死在我和华妍面前吧。”
之戎大笑出声,举剑而起:“那就来试试看吧。阿平,你信吗,只要一招便可见分晓。”
之平冷眼扫过他手中的冷蝉剑:“噢?看来你是对你的剑很有信心了。之戎,凡事别说的太过。再厉害的宝剑,也要看继承它的人的本事才是……”他咻的一声抽出自己的剑。
高手对决,过手百来招,决胜的只有一招。如果要赌上一招,那便是全部了。
两人扬剑而起,动作几乎一样地快,人影糊成一片,只听得到两剑相撞的声音。缠在一起的人影刹那间分开,之戎和之平各站在山巅的一端。
之戎神色平静,默默地看着冷蝉宝剑断成两截。
之平缓缓转过身来,笑得疯狂而绝望。他手中的剑,不是断了,而是碎了。
“现在,我便是真正的退出江湖了。”之戎松开剑柄,任另一截冷蝉剑落到地上,被风沙掩埋。再次登顶之人看到这柄断剑,有谁会想到它曾是一柄炙手可热的宝剑。他不知道现在之平的剑术已练到什么程度,或许在他之上,但他之所以会赢,是因为他赌上了习武之人的全部。退隐后仍留着冷蝉剑,随时准备为保护别人而战,听起来虽然光荣,又或许合情合理,但不是退隐。退隐……他最后看一眼只露出半截剑身的冷蝉剑,断了也好。本来就该这样,现在终于能够真正抛下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当年我不敌你,是我天资不如你。但我苦练了那么多年,却还是……”之平跪在地上,手掌撑在剑的碎片上。手的疼,明明没什么的,此时却有了钻心的感觉。
之戎走到杨华妍身边,帮她解穴。
“华妍,分明是我先遇上的你。如果,如果没有阿戎出现……”他抬头看她,眼里满满不甘,他还在做困兽之斗。
杨华妍摇摇头,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与他平视:“情之一事,哪来先来后到的说法?阿平,你该有更好的生活。”
风更冷了,山巅之上,之平身影宛若孤松,嶙峋而立。
之戎带着杨华妍下山时,果不其然在山脚下看到了气得跳脚的之瞳。
“爹,你居然骗我!骗了我时间也就算了,还骗了我地点!”真是可恶阿!她还提早过来找了好久,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嘿,就知道你会偷偷溜出来。我当然得留一手。”
之瞳知道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索性耍赖向母亲撒娇:“娘,你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老爹!”
杨华妍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好呀,就罚他一个月不喝酒好了。”
之戎仰天长啸,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自己的女儿……特别是当母女同心的时候。
一大一小母女两人显然非常开心。
“走,回家商量商量及笄时要做什么菜。”
“好,酒糟的全不要!”
一路上,谁都没有再提起之平这个人。他如同一个少年梦,梦醒即逝。至于之瞳,她从未入过此梦,更没有出梦一说了。世事变幻太过无常,既然已是往事何苦又深究下去?若能珍惜眼前人,已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