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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欢喜与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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哽咽的声音淹没在刀剑之声中,她如入了魔般怔怔的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他终是听见了,捕捉到了那丝丝缕缕的呼唤声,浑身一震,鹰眼横扫。
她模糊了双眼,心怦怦跳的厉害,只看见他忽的翻身下马,他身上的血迹竟顺着铠甲滴滴答答的流落在地上。
仿佛周遭都静了,穿过那竹篓的窟窿,四目相对,眼里只余了他,那是一幅多么惨烈的画面啊,他穿过了那些尸首直直走向了她,她的惊慌,她的恐惧,随着他的走近,都消散了。
他横扫开了隔在两人身前的竹篓,定定的看着她,他的鹰眼亮了,变得流光溢彩,溢出的是掩不住的惊喜和惶恐,仿佛燃起了些红彤彤的火焰,滚烫,炙热。
她凝着他,生怕一个眨眼,这又是她在那暗无天日牢中的黄梁美梦。
下一秒她就卷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他身上是浓浓的血腥气,不知为何她只觉得鼻端满是那淡淡檀香味,下意识的环住他,将脸贴在他那冰冷的铠甲上,蜷缩在他怀中渐渐止住了啜泣,可眼泪仍是不停的沿着铠甲滑落。
他的手带着源源不断的温度坚定的环着她,安抚着她,沉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是我,别怕。”
他把她圈的更紧了,抱着她翻身上马,让她埋头在他怀中,那刀剑之声仿佛就在耳边,凌厉的剑气堪堪刮过,不时有温热的血液溅到身上,她紧紧的环着他,攥着他的衣角,却觉得莫名的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静了,却又闹起来了,天色暗了下来,明亮的火把弯弯曲曲的蔓延在每一条路上,飘满了镇远军的大旗。
有人欢喜,有人悲。
庆丰十年,越人持续了将近两年的侵略终于画上了句号,夺回城池的喜悦如越人所愿,被那鲜血冲散了,弥漫在鹿城中的压抑,是再多的火把也照不亮的恨意。
断断续续压抑的哭声逐渐变的肆无忌惮起来,像是受到了传染,哭声连成了一片,风声呼啸如悲鸣的猛兽,闪电划过这片城池,映着满目的血红,盘旋在空中的鹰鹫似乎也被惊到,不敢停留。
老妇人抱着儿子残缺的身体哭的快要昏厥,那苍白的发上染了猩红,喊也喊不出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女子搂着逝去的丈夫终是停止了哭泣,颤抖着拾起一旁掉落的刀,自刎而亡。
“封奕,好好善后。”贺衍淡淡吩咐,面上并无不妥。
萧熙只觉得他抱着他的手劲极大,抱着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不愿说,就埋头忍着。
他身子有些颤抖,快马加鞭,急于跑离那片喧闹的地带,耳边冷风凛冽,逐渐静了,他的心跳声越发清晰起来,一声一声,坚定有力的环绕着她。
马儿终于停了下来,他把她抱下了马,清新之气扑面而来,萧熙抬起头,只见他和她在一片清澈见底的溪边,溪水潺潺流着,拍打在满是青苔的石块上,飞溅在他和她的脚边。
他抚了抚她的发:“等我一会。”说着转身跃入那溪中,水花四溅,惊散了一众鱼儿,血水瞬间侵染了大片溪水,衬着溪边的串串紫花格外妖异。
还好溪水是活水,不一会血迹便冲散了,他才从水中出来,水洗过的黄金甲在月色中越发明亮刺眼,反手解开铠甲扔到了一边,伸手一捞,把她放在腿上,抱进怀里。
冲洗过的他浑身凉气,激的她一阵哆嗦,没了那浓浓的血腥气,熟悉的檀香味萦绕在鼻尖,让她莫名的安心。
“阿贺...”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角,难以抑制的又抽泣了起来。
“嗯。”他安抚的摸着她的发,沉沉应着。
“都没了...都没了......”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喷薄而出:“大爷大娘...玲儿...大壮...都没了...”
“阿贺...都没了...”
“嗯,我知道。”他的面容在月色中甚是沉静:“我会为他们报仇的,现在,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开始。”
越人,还有他的好皇兄。
事实证明,一昧的忍让只会让加害你的人变本加厉。
“阿贺...”
“嗯。”
“阿贺...”
“嗯...”
仿佛要找寻什么,内心惶恐着什么,少女惨白着一张脸,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他低头吻吻她的额头,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应着她。
清晨的亮光蒙蒙披散下来,慵懒的鹿城渐渐苏醒,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做了个噩梦,阴霾散去,又是晴天。
整个营中都飘荡着淡淡的酒香,在冷风的散的更远了,男子们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就能听见,虽然鹿城一战伤亡惨重,但仍是件值得庆祝的事,终于可以放下担子,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鸟儿叽喳,喧闹在她耳边,渐渐清醒了,萧熙揉揉眼,只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帐子里,一个瘦小的男子站在檀木桌子前,对着个印着翠竹的瓷盆拧着毛巾。
坐起身来,揉了揉红肿的双眼,怔怔盯着身上棉被上绣着的锦鲤,才发觉自己身上干爽,衣物已经被更换了。
“咦,你醒了?”那男子发觉她醒来,走了过来。
“哎,你,你别过来...”萧熙惊恐的看着他,扯着被子往里缩了缩。
那男子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你误会啦...我啊...是这镇远军人,你别担心,你的衣服是我换的,哎呀,我是说...”那男子做贼心虚般的左顾右盼了一番,低声说:“我是女扮男装来的。”
萧熙瞪大了眼,这才好好看了“他”,藏青色的军服在她身上显得十分宽大,印着紫金暗纹腰带松松系着,圆圆的鹅蛋脸,水润的大眼甚是灵巧,只是眉毛刻意化的浓郁粗旷,束起发来神采奕奕,英气十足。
“嘿嘿,看不出来吧。”
她歪着头笑的灿烂,似那阳光,莫名让萧熙觉得暖洋洋的。
“你这么一说,倒是明显了。”萧熙报之一笑,对这女子心生好感。
“我叫郑妙菡,你呢?”
“我叫萧熙。”
两个少女相视一笑,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毫不尴尬。
郑妙菡挤眉弄眼道:“总算有人可以和我说说话了,你和我们那冰块九爷什么关系喔...昨天他抱着睡熟了的你直闯进我这帐子里,让我照顾好你,我才知道,他早已看穿我女扮男装了!”
“我...”萧熙红了脸,眼神飞窜不知说什么好。
“好啦好啦,不闹你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告我吧。”
“那个...妙菡,还是给我拿一套男装来吧,我...其实也是...”萧熙有些不好意思道。
“啊?你...你是来做什么的...”郑妙菡瞪大了眼。
“我是大夫...”
在妙菡叽叽喳喳不停的询问中,萧熙用蓝色发带束起了一头墨发,换上了一身藏青色男袍,腰上系了白玉袋,俨然一翩翩公子哥。
“妙菡啊,如今军中有大夫吗?”
“有啊,可是远远不够用的,春城经过治理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的运行,医馆商铺集市也都陆续重新开张,春城收到的打击远远不如这次鹿城......还好有准备,今日春城的大夫带着大量的草药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嗯,好的,那你呢...”萧熙拿起一个空的背包,整理了一番。
“我啊...我是百步穿杨的弓箭手,你要是忙完了,来看看小爷我的英姿。”妙菡摸摸自己贴的假胡子,搭着萧熙的肩笑道。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