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心魔·中秋番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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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饼？”
陵越正要去沾朱砂的笔微微顿了一下。
“嗯~中秋节嘛！”芙蕖站在陵越桌边，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微微扭动着身子。“我在家的时候，还会有兔子灯、猜灯谜呢。”
陵越摇摇头，继续提笔写驱魅辟邪的符文。
“好不好嘛大师兄~”
陵越面色淡淡地将写好的符纸递到她面前：“修道之人不应再有俗念。况且月圆之夜月华最盛，不少妖物会藉此妖力大增之际觊觎天墉，如何是玩闹之时。你来得正好，将此符纸交予掌门。”
芙蕖看着面前的符纸，陵越的字迹清瘦流利，画符文亦是赏心悦目，但是现在她完全没有欣赏或钦佩的心情。
“大师兄石头人！”
哭着跑远了。
陵越轻轻叹了口气将符纸压回镇纸下。那镇纸乌黑润泽颇有些年岁，雕的是只回头卧狮，陵越看着它，突然忆起这似乎是他与凡俗世间唯一的联系了。那时他年岁尚小而且多病，师尊去黄山拜访故友的时候不放心就将他一起带去了，也就在仅有的那一次不是奉命下山的日子里，他见识到了人生中再难忘却的奇观。
“……素饼*？”陵越有些困惑地重复了一遍。
“嗯。”掌门涵素真人微微笑道，“过几日便是中秋，昆仑山上素来清冷，值此佳节略作小庆也是无妨。”
真不知芙蕖用什么办法让掌门松了口。不过既然掌门有令，遵从便是。陵越领了下山需购之物的条目和银钱，向掌门告辞后便离去了。
纸张笔墨，布匹带钩，香烛蔬果。陵越一样样在清单上划过，差不多齐了，现在就差素饼一项。然而他看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街道商铺，有些为难。
涵素掌门钦点的那家点心铺竟遍寻找不着，然而时限将至不宜久留，那么是否该用另一家来替代呢？而且，去哪一家才好？
每家点心铺前的人都排成了长龙，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和期盼，只是看着也觉得温馨。如此盛况……无外乎山上的俗家弟子*总是留恋人间。
身着道袍背着大包小包站在道路中央的陵越收到了很多好奇的目光，虽然他气质肃正冷峻也没有人敢轻易搭话。这个奇怪的小道士虽然看起来不像坏人，但是万一他此番是要将谁化了去呢，团圆佳节的，谁也不愿家中少了个人。
“咳咳，这位……小道长。”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陵越背后响起，陵越循声望去，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背着个硕大的包袱缓缓向他走近。
“老丈。”陵越恭敬地向他抱拳道。
那位老人仔细地将他打量了一番，突然笑开了：“小道长可是天墉城门下？”
陵越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但仍旧恭敬地回答:”在下天墉城陵越，不知老丈有何见教？”
老人捋着稀疏的髭须：“老朽看小道长在这街市中央站了许久，不知是否有些个难处？”
见老人家有意相帮，陵越也不推辞：“老丈可知一间名为‘月庐’*的铺子？”
那老人有些意外：“‘月庐’饼店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小道长从何得知？”
“这个……”总不能说是掌门有令专程来买些素饼吧，哪里出产的朱砂哪里出产的黄帛有讲究还好说，吃食零嘴这种事情委实……陵越脸上微微一红：“晚辈也只是奉命办事，并不知晓其中缘由。”
老人哈哈一笑：“罢了罢了各有各的缘法，老朽曾是饼店的常客，略微知晓些吃食做法，不知小道长所需为何？”
“素饼一百二十件。数量略多，恐怕……”
“唔……这……倒也不难，不过须得小道长协力。”老人捻着髭须，一派气定神闲。“就不知小道长……”
“晚辈自当尽力。”陵越恭敬地向老人行了一礼。
“哈哈好！随我来罢。”
换做平时，陵越对这样机巧的事情是慎之又慎，然而今日不知为何他竟然毫无凭据地相信了这位老者。他跟随老者穿过热闹的市集来到一条窄小胡同里的庭院，月色明亮，陵越看陈旧的门板上隐约有些刻痕，不待细察就被老人唤入了里间。
里间是个巨大的灶台，陈旧然而干净，老人将肩上的包袱卸下解开，里面居然是大袋的面粉，分量不轻，但刚才行走时陵越丝毫没有感觉老人的吃力。
“和面吧，小道长。”老人笑盈盈地说着抽出烟斗来，“面沾不得烟气，老朽得出去抽袋烟。”
陵越曾在弟子堂帮衬过，基本的和面手法还是知道的，但他环顾四周既无工具也无水源，只得问道：“敢问老丈府上的水井在何处？”
“水？‘月庐’素饼，要的是无根之水。”
陵越讶异，老人咬着烟嘴笑道：“不错，老朽所说需要小道长相仗之事正是如此。还有三昧真火，天正罡风和无形之剑。* “
“这……”
“所以啊，‘月庐’素饼，自有缘人走后就再也没有啦。”老人摇晃着烟斗走出了房间，陵越看着老人被月华洒满的肩背，无端地感到了些许落寞。
他眉峰微皱，思量片刻，抬手结出了咒印。既是掌门之命，那便不会被妙法长老责罚罢。
素饼出炉时清香四溢，即便是已经开始修习辟谷之术的陵越都不觉心神微醺。他向老人抱拳道：“多谢老丈！”
“不必不必，老朽并未做什么，都是小道长辛苦。”老人摆摆手，看着蒸笼神情唏嘘。“那么多年过去竟能再见‘月庐’素饼，老朽此生便也无憾了。”
陵越本欲给老人些银两，但是老人分毫不取，说命定如此多要一分都是担负不起的，连面粉钱也不愿收下。无奈陵越只能说：“敢问老丈是否与天墉城某人有旧？可需陵越代为传书以作答谢？”
老人看着他，眼神恍惚了一下，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思量再三最终只是摇摇头：“不，仙凡陌路。此间……便已足够。”
将素饼用油纸包裹妥当，陵越向老人辞行，他留下几张传音咒符说如有需要自己必当尽力，然而老人只是笑笑：“小道长，你我缘分已尽，从此不会再见啦。这符纸你收着，不日自有他用。只是自己的夙缘，切记要珍惜啊……”
目送陵越御剑而去，老人咬着烟嘴陷入了沉思。
他忍不住出声，是因为陵越站在市集中身影像极了六十多年前的某个人。身侧万般繁华如流水，而那个人却岿然不动，仿若磐石。初见时他就想那人注定是要去当仙人的吧，这泱泱俗世留他不住，正如自己注定是这凡尘中人。
那人曾说自己天生天目，若去修道必然事半功倍。然而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分他却丝毫不觉得欢喜，天目并不随自己心意而开，不想知不愿知之事又是十有八九，待到修得能力通天之时事事皆知，那人生岂不无趣到死？他宁可在这红尘中辗转一世，也好过心神枯寂看遍沧海桑田。
他摸着陈旧的门板上凹凸的刻痕，那个叫陵越的小道士命中有劫，他却猜不出有什么能让那样清淡通透的人深陷其中，若要说报答，倒还真想以后能听他说说。不过……是等不到了哪……
他从指间开始渐渐变得透明，点点荧光从他身体中飞散开来，隐隐照亮了门板上利器劈就潇洒恣肆的“月庐”二字。
哈哈，他要知道当初极为得意的题字牌匾被我拿来当了门板，不知会不会生气哪……
微光散去后，一杆老旧的铜烟斗叮当掉在了地上，声音清脆得仿佛带有空响。
TBC
*俗家称月饼，修道之人只能吃素饼啦。不是错别字真的。
*天墉城我还真不知道有没有俗家弟子，NPC里面好像没看到。不过既然百里屠苏能够保留俗名，估计还是有的吧。私设俗家弟子不换名，不辟谷，只是清修心境，不常住在天墉城内。
*‘月庐’在这里当做是家点心店就是了。硬要解释的话是我的某个执念，和古剑没关系啦。
*无根之水、三昧真火、天正罡风、无形之剑都是我瞎扯的别信。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心魔·中秋番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