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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V2.21 ...

  •   “我不管这些!”

      虽然听懂了罗兰的劝告,但我却完全不赞成他的看法:“你说得倒轻松!你又没有见到过他是怎么对待别人的!”

      我伸手去摸别在后腰上的匕首,却意料之中地摸了个空:“他折磨他们,他以别人的痛苦和死为乐趣,他根本不把别人当人看!这样的人……”我咬牙切齿,红着眼睛狠狠地瞪着他:“这样的人算人吗?!我杀他又有什么错!”

      “确实没错。”罗兰点头,他看向我,却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那你要杀了他吗?现在?”

      对他痛快的承认,我一时语塞,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怎么?你刚刚不是还要阻止我吗?现在又反悔了?”

      “我并没有阻止你,”罗兰回答我:“我只是让你想清楚,即便是现在也是一样。刚刚的你被愤怒冲垮了理智,在感情压倒理性时做出决定并非明智的选择。”

      “你是因为他罪无可赦才要杀他,”他问我:“还是因为他伤害了你让你生气让你难过才要杀他?”

      “这有区别吗?他既罪无可赦,也做过让我恨他的事情,我要杀他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更是因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这样的人还留着,难道是让他继续做恶为害一方吗?”我无法理解为何他此刻还能这么理性地和我讨论这个问题,因为这白痴问题的答案简直不言而喻:“如果坏人不能得到该有的报应,那么做好事的好人该怎么办?”

      “当然有区别。你认为他罪无可赦而想要杀他,那么你便站到了审判者的角度;如果你因为他伤害了你而欲结束他的性命,那么你便是向他索命的复仇者。不一样的理由,会带你走上不一样的路。当然,杀或不杀,也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条路。”罗兰看向我,从长袍下抽出那把红宝石的剑,将它递到我的面前:“辛西娅,如你所愿,我给你选择和思考的权利。但你要记着,每条路,都不是一条轻松愉快的路。”

      我接过那把剑,却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么老师,您能告诉我吗,这世界上有哪一条路轻松愉快?”

      罗兰对我的问题怔了怔,片刻后,他托了托眼镜,动作里不复之前的优雅从容:“很遗憾,我不能回答你的这个问题。”法师的声音中有无限的遗憾:“因为我未曾有那样的幸运,能发现那条路。”

      ——————————

      手中的剑很沉,正如它即将承担的使命一样。

      我咬紧下唇,看向那个仍被钉在原地的男人。刚刚侥幸捡回一条命的他还没来得及庆幸,顷刻间便又暴露在死亡的威胁下。

      这大起大落的人生经历似乎让他有些承受不了,男人的脸色已经早没了先前的得意和轻松,此时的他面有菜色,双腿如筛糠似的颤抖。

      幸好他现在仍不能说话,要是能说话,估计不仅是罗兰,恐怕连我也要被他烦死。

      “你怕不怕?”我看着他问。

      男人赶忙点头,他调动脸上所有的面部肌肉,向我露出了一个谄媚讨好的笑脸,但那表情却只会让我作呕。

      我把剑贴上他的脖颈,剑身的冰凉让男人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们都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我盯着他状似天真地说道:“那些被你杀了的人,每一个,都会在死前这样害怕,这样颤抖吧。”

      “你是想体会钝刀子割掉舌头的感觉?还是想试试被剑划破气管,拼命呼吸却只能无能为力让空气和生命一起流掉的绝望?”剑刃划破了他的第一层皮肤,有血珠顺着银色的剑身滚落,男人眼中的恐惧让我浑身充满颤栗的快感:“恩,或者是鞭子?一鞭一鞭地把背抽得稀烂,让皮肤破裂,让肉露出来,好让那些罪孽也顺着血一起流出来?”

      “不过不够呢,太少了,太少了。这些怎么够偿还你的罪孽?哪怕是你的每一滴血都流尽,哪怕是这整间牢房都浸泡在你的血里,也都不够呢。但好在你以前尽职尽责,发明过那么多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让我现在也能有幸借鉴学习,给你好好享受一下自己作出过的贡献。”我将剑又往他脖颈的深处送了送,剧痛让男人的眼角渗出了泪水。

      “你哭了?很痛吗?不过不要怕哦,”我温和地安抚他:“快抬头看看,那些人都在陪着你呢。你曾经折磨过的,曾经背叛过的,曾经杀过的那些人。他们都在呢,一直,一直都在四周看着你,陪着你,等着你。

      ——等你和他们一起去死。”

      男人不由自主地抬头,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已经透出疯狂的色彩。他张大嘴,像高烧中的病人,恐惧让他的神志模糊,对过去的不安让他在空荡荡的空气中看到了不存在的幻象。

      就在此时此刻,我突然挥剑砍向自己。

      罗兰的惊诧被剧烈的疼痛冲散,我咬牙看向那被我的话语和利刃吓到的男人,他的头顶上那团乌黑的情绪中有重重黑影,如扭动的黑雾,扭曲缠绕。

      我深吸一口气,用全部的力量将那黑雾扩大,直至它们完完全全地将男人的整个身体都覆盖。

      我不知道男人在他的幻想里具体看到了什么,但他双目圆突,喉结滚动,脸上已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他那垂下的双手十根指头都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整个人像是痉挛一样怪异地绷紧,又不住地抽搐。

      尽管声音已被锁在喉间,但我可以清晰地看出,他那不断重复的口型一直在叨念着同句话——

      “不要杀我。”

      这不是对我的祈求,而是对那些,他曾经杀死过的人。

      他们现在环绕在他的身边,想必正面目狰狞地向他索命。我想象不出那地狱一般的恐怖场景到底是怎样,但依男人的表情看来,恐怕非常刺激。

      他将永生被这些幻象折磨,被自己犯下的罪孽啃噬,被那些枉死的冤魂缠绕,从此永无安宁之日。

      从此刻开始,至死方休。

      “我既不想做审判者,也不想做复仇者。我没死,自然也没有资格去索取别人的性命。但那些死者有。”伸手抚过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我转头看向罗兰:“这就是我的选择,老师。您能看出我将来会走上什么样的路吗?”

      罗兰一动不动地看向我,第一次,我从他向来不动声色的脸上看到明显的惊讶。

      “辛西娅!”他低念我的名字,用问题回应我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它的?”

      完全清楚他话中的“它”指的是什么,我坦然回答:“在我不叫「辛西娅」这个名字的时候,老师。”

      ——————————————

      在那之后,我们便回到了艾尔特王国。

      罗兰带着我从容地从科英布拉离开,没有躲藏,没有遮掩,不管是守城护卫团还是伯爵的探子,甚至是气势汹汹进城驻扎的皇家军队,都对我们的存在熟视无睹。

      城门不需要钥匙,就会悄无声息地自动向我们打开;守城的士兵如瞎子一般,在我们经过时熟视无睹,仍在互相谈笑;途经的旅店老板们从不会过问过我们的来去,只会头也不抬地指出楼上的房间。

      这一切看似不可思议,但我却觉得这才是和这个人在一起时应该会出现的景色。

      我们共骑一匹马,罗兰骑在我的身后伸手握住缰绳,但他的身体却始终离我有一拳之遥。

      一路上,银发的法师一言不发,我不知道他是本性如此,还是仍为我在地牢里做的那件事不满。

      在我让那个男人陷入崩溃以后,罗兰便挥手解除了他的束缚。
      但即便没有束缚,男人也只会停在原地,不住地抽搐。他甚至用双手去抠自己的眼睛,似乎是觉得这样就能看不到那些幻象。

      在男人真正把自己的眼睛抠出来之前,罗兰就皱眉带着我离开那里。
      牢门重重地在我们的身后关上。在那深深的地下,远远地传来一声类似野兽的嚎叫,不知是不是男人是失去了眼睛以后发现那些亡魂仍然清晰可见。

      在走出地牢来到地面上后,我看到一匹马顺从地站在一边。罗兰打了个响指,那马便前蹄跪地,温顺地低伏在地上。

      “坐上去。”法师对我说道。

      我乖乖地坐到马背上,马儿重新站起来,罗兰一蹬马镫,便飘然上马,将我圈在怀里。

      “那个……”在他拉动缰绳之前,我低低地问道:“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能不能绕个远路?我想去一个地方看看。”

      又一次站到熟悉的转角前,我愣愣地呆了许久。

      酒馆艾伦手下的那群女侍姐姐们还是那样的热情,她们一边在店内穿梭忙活,一边大声地招呼往来的客人们。

      在这个酒馆里,我曾同乔治大叔和司各特一起吃过无数次晚饭。
      每次成功解决掉一个任务之后,大叔就会揣着几枚银币,豪气冲天地让我和司各特随便点。但当我们真的不客气胡乱点了一堆菜之后,大叔又会苦着脸把头往酒馆的柱子上撞。

      “我这张嘴~!”他会哀嚎:“迟早要被它害得穷死!”
      女侍姐姐们则会嘲笑他:“难道现在还不够穷吗?穷光蛋乔治~”

      而我和司各特却无暇说话,因为我们的嘴里都塞满了食物,只怕一张嘴,香肠和土豆就会兜不住洒了出来。

      那些夜晚,酒馆的灯光永远是暖洋洋的橘黄。面包的麦香,蜜酒的甜蜜,壁炉的温暖,还有酒馆客人们的欢声笑语环绕着我们,所有的不幸和痛苦在那时都遥不可及,仿佛远在千里之外。

      也是在这个转角,每一个清晨,不论是晴朗的夏日还是阴雨的秋天,亦或是寒风萧瑟的深冬,司各特都会准时地守在这儿,等我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把纸条和嘱咐一一耐心地交给我。
      男孩曾在这里手把手教会我怎么去割别人的口袋不被发现,曾在这里对我发过火,也道过歉;在这里,我在寒风中接过他那还带着体温的外套,在这里,我们肩并肩一起踏上回家的路。

      这是我所有回忆里最温暖的地方,是一天开始的起点,也是一天结束的归宿。

      这是属于我的纪念碑。

      我坐在罗兰的马上,默默在心中向它道别,也向我在这座城市里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告别。

      就在我凝望着酒馆的时候,一匹白马和我们擦身而过。

      骑在马上的人没控制好准头,两匹马间有略微的接触。

      “抱歉,”他说道,勒住嘶鸣着的坐骑的缰绳,向我们点头示意。

      罗兰挥挥手表示不用在意,但那人却没有继续往前。

      “你们也常来这间酒馆?”他问道。

      “不,只是路过。”不欲和他多言的罗兰低头问我:“辛西娅,你看好了吗?”
      我茫然地点头,视线却不受控制地死死黏在骑在白马上的人身上。

      “这里很不错。”他说:“不赶路的话可以进去尝尝。可惜我要离开这儿了,否则还能向你们推荐点他家的招牌菜。对了,老板娘是我们的熟人,她虽然嘴巴不太客气,但却是个好人。”

      “多谢你的好意。”罗兰彬彬有礼地拒他于千里之外:“前面回头看你的是你的父亲吧?别让他等急了。”

      那人点头,催马向前。

      我看到等在他前方的男人不悦地回头,那人身穿华贵的服饰,握着缰绳的手上套着黑皮手套,银金色的头发被一圈头环匝住,浑身满是上等贵族的傲慢作态。

      “司各特,”他问那赶上来的少年:“他们是谁?”

      “不认识,”他回答他:“不过觉得有点熟悉。”

      男人教训他道:“纳捷什金家的人不和低等的虫豸来往,你要好好记住这点。”

      “是,父亲。”少年恭敬低头。

      随着他们策马往前,那一列整齐排开的数十人护卫骑兵也催马跟上。

      在队伍的最前方,白底的黑龙旗帜迎风飘展。

      “呵,帝国皇室的旗帜。”罗兰道:“你认识他?一直盯着他看。”

      “不认识,”我学着司各特的样子回答:“不过觉得有些熟悉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帝国篇正式END!
    不好意思比预期的多耽误了一会儿,不过!
    千呼万唤的靶子脸大哥正在上线loading~~~时光飞逝大法蓄力ing
    下章就是传说中的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的狗血桥段了!
    菲茨酱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对于还想再见到他、对他咋突然高大上感到疑问,以及关心乔治大叔是死是活的童鞋们!美丽的番外在向你们招手~~~【当然我还没写出来……捂脸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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