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鱼殇·江南》城东旧约

6、鱼的记忆（五）

　　不知不觉，宸和鲤鱼已经相处有五天了。每一天，宸和鲤鱼都会不约而同的来到湖边，像是早就约定好的，但他们却无法言语。
　　“日月更替，我和杨走过北方的遮天大雪，南方的林木葱郁，西方的荒沙千里，东方的沧海奔流，安静的山水如画，奇诡的幽深雨林；种种美好却是说也说不尽，这也是我们以前的生活从未有过的。”
　　一本往事录，合上谁的归宿，盛开谁的烟花，往事继续说，谁低眼，泪湿了衣袖。
　　“那个时候，因为一连串的伤心与沉重的打击，让杨心力憔悴，身体重负不堪，还要照顾我这个伤者，其实那个时候的她才是最需要照顾的人。我好恨自己没用，如果我能早点醒来，杨就不会……”
　　宸心中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在杨最需要安慰与照顾的时候，他却昏迷不醒。
　　“当我醒来的时候，看到杨整个人都憔悴了，可她还是对着醒来的我笑，当我看到那个笑容的时候，我的心像是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没想到结局会是那样。可我还是对着她笑了，但却笑的好不真实。”
　　宸的心随着湖面逐渐陷入了湖底，深深地难以自拔。
　　“然后我看见杨如同仙女般随着雪花一片一片地飘落，就这样随着樱花一片一片地凋谢，她的轮廓也跟着模糊，最后她倒在了我的怀里，竟是如此令人心疼。”
　　“后来，杨染上了风寒，发了高烧，当时的我发了疯的找人医她，可是尽管如此，杨最终还是烙下了永久的病根，从此，她的身子便变得很虚弱。这次，换成我照顾她了。”
　　说到这里，宸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那段时候是他最灰暗的日子，成了他记忆中不可触碰的伤痕。
　　“那天夜里，我守着昏睡中的杨，亮得无法言明的月光如水一般倾泻下来。半夜我突然惊醒过来，身上全是冷汗，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我被逼入悬崖，然后坠入无尽的深渊，死在寒冷刺骨的冰涧，永世不得超生。”
　　“我望着窗外暗黄色的月光，像是诠释着黑夜里的邪恶。然后我清晰的看见，昏迷的杨眼角流下了晶莹的泪珠，落在我的手上，我想此刻睡梦中的杨一定很痛苦。我想这一定是上苍对我们开的玩笑，为什么像杨这样善良的姑娘，要经历这样的遭遇。”
　　“如果可以，我宁愿这一切发生在我身上，如果一开始我们就……”望着睡梦中恢复平静的杨，当时的宸如是说。
　　“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没有认识，我还是那个我，可我希望不是那个我……”
　　不知何时，杨已醒来。
　　两人深情相望。
　　时光，仿佛在那一刻，停驻了一分光阴。
　　那熟悉的身影容颜，就在你我身前，过往岁月中镂刻心间的时光，在那一刻翻涌不息。彷佛深心处里，有什麽东西澎湃而激动！
　　他深深喘气，她深深呼吸。
　　天地世间，一片安静！
　　翌日。阳光洒了下来，照在这一间屋子上，透过窗户，整个房间的布局也看得一清二楚。
　　打开窗，户外明亮的光线一下子照了进来，温暖和煦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暖意。
　　早晨的光线被茂密的竹叶挡住，但从那缝隙之中，依然有道道光线，化作手指般大的光柱，从竹林上方洒下，落在地面之上。
　　两人历经种种磨难，最终终于可以一起平静地走在一起了。
　　两人走在清幽的竹林之间。走了好一会儿，宸见面前倒著一根粗大的黑节竹，多半年月太久腐朽而落，便走了过去，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然后说：“你坐吧！”
　　杨一双明眸只望著宸的身影，心中一阵暖意，过了许久，才慢慢坐下，随即拉了宸一下，道：“你也坐吧！”
　　宸脸微微一红，说：“我坐地上就可以了。”
　　平时一向不羁的宸，此刻却是红了脸。
　　不料杨用力一拉，把他拉过来一起坐在竹子上，噗嗤笑道:“平时不见你害羞。”
　　“哪有，是太阳照得。”宸当即辩驳，面对敌将三千，他都不曾畏惧，却不曾今日在杨的面前，他胆怯了。
　　在他们二人的头顶之上，竹叶在山风中轻轻摆动著，仿佛也在轻轻诉说著什么。
　　杨不再打趣宸，她接着说道：“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讨好我，送了多少奇珍异宝，可是……”
　　她抬起头，凝视着宸的眼睛，轻轻道，“就算全天下的珍宝都放在我的眼前，也比不上你为我擦拭竹子的这只袖子。”
　　宸看着杨，明眸中有过一丝浑浊，他歉意地道：“像现在这样风餐露宿，四海为家，真的没关系吗？”
　　“只要有你相伴，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感觉孤单！”
　　这一刻，全世界的声音，忽然都消失了。只有这美丽女子温柔的眼波，簇拥著他。
　　多少年后，回首往事，还记得当年，曾有人低声诉说心语吗？
　　那因为年轻带著天真有些狂热的话语，可还记得吗？
　　就像深深镂刻在心间、不死不弃的誓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那一片温柔的静谧之中，他张开双臂，与身边的美丽女子，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