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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   说笑取闹间,便听见前头悉悉索索的声音,知道是男人们过来吃酒了,几个人连忙噤了声。

      这花厅设计的极好,据老太太说柳家祖宗先前买下这柳府的时候,就是看重这个花厅,可以用来躲在屏风后头探听前厅的消息。
      这花厅说来也怪,言瑾小时候和穆青几个玩乐的时候,就试过几人在屏风后头谈话,再叫一人在前厅候着。
      他们就发现屏风后头的话音只要不是太高,前厅是一点儿都听不见的,屏风这里探听前厅的话却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是个什么原理。

      言瑾正想着,穆倩已经弯腰伏在屏风前,透过小孔悄悄往外瞧去。
      老太太也不理会她,只拉了言瑾的手开始说些贴心话。
      老太太讲穆家的女孩子嫁人,虽然也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都得自己先相看过才能作数。万万不能稀里糊涂嫁了过去,将来夫妻过得不和睦,姑娘家的一辈子就全赔进去了。

      又讲言瑾的母亲当年也是这般相中了她的父亲,却不防她父亲终究是个不中用的,孤苦伶仃了一辈子,在她祖母那儿也没落个好。所以除了男人,婆家什么样的人品也很重要,这就要家中长辈去了解了解。

      还讲这做女人生子嗣是头等的大事,穆氏虽然嫁得不好,好歹有她和言慎傍身,将来老了还有个依仗。若是老来半个子息也无,将来受了委屈谁替你出头?便是抱养一个来,终归是没有自己生的好,有个血缘在,不会离了心。
      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言瑾听了只是笑笑,不说话儿。

      前厅的几个男人大约是喝多了酒,一个个大着舌头,话已经开始多了起来。
      言瑾侧耳听了,不过是些经济文章,功名利禄之类的事情,一股子汲汲营营的馊水味,无甚意趣,便无聊地取了一块茯苓糕吃了。
      却见穆倩一脸兴奋地附在屏风的洞孔前窥视,半天才红着脸直起腰来了,对老太太说:“就是他了。”

      言瑾有些好奇,将新取的一块梅花饼放在碟子里,也挤过去窥了一眼。
      “是哪个?”
      “穿黄衣裳的。”
      “哦。”言瑾应了一声,细细打量了那个年轻男子,见他大约十六七岁光景,中等身材,圆圆脸儿,偏安上一对细细眼儿,粗粗眉毛,看着十分憨态可掬,却绝不是少女梦中情郎的长相。

      言瑾见穆倩兴奋激动的模样,显然是对这男子十分中意了,失口而出:“啊呀,他长得不好看。”
      老太太和纪氏听了,都笑将起来。
      穆倩恼怒地瞪了她一眼,道:“傻丫头,嫁人又不是嫁色相。他说话老实诚恳,这才是搭伙过日子的人呢。长得再好,油嘴滑舌,浮里架空的,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能抵什么事儿?”

      这话说的却不错,老太太替她相看的是徐阳县县令的亲侄子。
      虽说家财声望不比穆家,却最最是个敏而好学的,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且不像那些个浪荡纨绔,向来不爱出门与人饮酒玩乐,只日日闭门读书,潜心研学。
      穆倩最爱的便是这样的人了。

      老太太不由赞了一句:“这倩儿才是个明白人。”
      心中却更添了层伤感。
      想当年她一心想让言瑾的母亲穆氏改嫁了,再将言瑾言慎接到穆家来养活,偏偏言家老太太不同意,穆氏又是个拎不清的,便一直没能如愿。
      这幼时还不明显,长到这岁数,言瑾与穆倩的高低上下可立即就显出来了。
      一个犹自懵里懵懂,世事人情竟是没有半点通透的。
      另一个却是水晶心肝儿,行动为人是处处周全。
      这还不过是在闺中,出嫁了以后,差别就更明显了。

      想着想着,更忆起了柳家那档子摧心肝的事来。
      心中更恼了穆氏一层。
      柳家改亲这件事她这个亲外祖母竟然是待柳言两家过了大礼才知道的,虽然气得肝疼,却也没法了。
      待柳家二郎去了,她虽然心疼外孙女,却想着倒也好,这下这门婚事算是吹了。她可以替言瑾再相一门亲事,不求柳家那样的门第,只要人踏踏实实清清白白,又知道疼人……
      谁知,穆家那老妖婆竟不声不响地要接着将言瑾往柳家送。
      这穆氏也真真儿是个糊涂的,到了这份上还想要瞒着她,要不是穆青恰好看到了,回来告诉她,她现在还蒙在鼓里。真真是……

      这一回,言瑾的亲事她却是万万由不得他们言家了。

      纪氏招呼言瑾过来,叫她依旧按原来的位置坐下,又亲手夹了枚肉圆子放在她碗中,道:“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今儿听你来了,特意吩咐他们加了这道菜。你且尝尝。”
      言瑾用汤匙舀着,轻轻咬了一口,笑道:“倒是比我家的味道好些,舅母费心了。”
      穆倩也已经回来坐下吃饭,听见了这句话,故作恼道:“阿瑾一来,你们就紧着疼她了。我在家这么久,却也没见得二舅母记得我爱吃什么,更别说亲手替我夹菜。瞧瞧,人心儿果然是偏的,这话是半点没错。”

      老太太促狭一笑:“你不着急多看看你的新郎官,却过来吃你二舅母的醋算什么?”
      一句话说得穆倩恨不得将脸埋进碗里去,脸更是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只软着声音撒着娇喊了声:“老祖宗。”
      纪氏也跟着笑道:“我不记得你爱吃的,那这桌子上的油炸鸡子想来是没人吃的啦。红香,还不快些唤人将这道菜撤了,换个你家小姐爱吃的菜过来。”
      一旁一个穿红衣裳的丫鬟便上前来,用袖子掩了掩嘴角,应道:“哎,奴婢这就叫人过来。”

      穆倩急得直唤着“老祖宗”。
      老太太这才替她解了围,笑道:“别再折腾倩丫头了,先认认真真把饭吃了是正经。”
      几人这才踏踏实实把饭吃了,从侧门出了花厅。

      穆倩过来便要拉着言瑾的手一道走,却被老太太拦住了,只说要与言瑾说几句心里话。
      穆倩心里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便道她有一副牡丹花样的双面绣还差些功夫。
      纪氏也说今日她有些账簿需要核对。
      两人便福了礼退下了。

      这时已是傍晚,苍黄的阳光越过窗棂,在清凌凌的地砖上打出福寿绵延的纹路来。
      花梨木翘头案上摆了一只青花海水纹香炉,正冒出一缕一缕的白烟,又一点一点消散在阳光中,发出浓厚的檀香味。

      “听说你这些日子都扮了男装在外头行走。”老太太遣散了一众的丫鬟侍婢,又捧了盏茶轻呷了一口,这才严厉地开了口。
      言瑾僵着脖子,点了点脑袋。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言瑾自以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偏偏见了这穆家老太太,自个儿的亲外祖母,就好比是老鼠见了猫,心中忐忑的很。
      这会儿听着老太太的语气稍稍重了些,便觉心里头像有块沉沉的石头压了下来。

      “糊涂!”老太太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
      言瑾惊得几乎要从椅子上跳将起来。
      “我只问你一句,这柳家,你究竟是嫁还是不嫁?!”
      言瑾红了眼圈,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一样:“要嫁的。”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既然要嫁,那又做出这副行径给谁看?姑娘家成日介在外头转悠,成个什么样子?!”
      抚了抚胸口平下心中怒气,接着道:“你若是心里不平,便退了这门亲事又如何?偏偏口里答应了,这厢又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平白折腾。若是被人知道了,且不说你成了个笑话,柳家人会如何看你?!你嫁过去,内无丈夫护持,外无父兄撑腰,又德行败坏,有谁能看得起你?!”
      言瑾的一段心事被她平白指摘出来,只觉如吞了黄连,又苦又涩,轻声道:“我是不想嫁的,但是我若是退了亲,慎儿那边……他本来就是个遗腹子,我总要替他打算打算。”

      说着话,眼泪便止不住流了下来。
      小河沟畔的树林里,她唯一一次对自己真正放纵,却因为少年的无情拒绝,堪堪生出情愫方打了个花骨朵儿,便零落成泥,碾作了尘。
      她想,那是让她心动的第一个少年。
      也将是最后一个。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真儿是万事开头难啊,悲剧的点击,求评论,想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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