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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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你……”
三个字还落在半空阴森森地回响，穆兰川已经盛气凌人逼迫过去。
不可置信的惊诧充斥着卯明飞的脑海，竟将他拖累地分神发愣起来。
直到一阵阴风照着命门切割而过，剑气狠厉扫至眉眼之间，卯明飞才跌跌撞撞后退抬剑去挡。
穆兰川一张肃杀的脸恍然放大至跟前。
他运足真气注入不臧剑，卯明飞手中的利剑霎时变成小孩家玩具似的，刹那折断，快得似乎连耳朵都难以捕捉两剑交接的撞击声，断剑斜飞而出刺入三丈外的黑夜中。
几乎是同时，补天阁黑衣杀手也从天而落，替谢贞贞解了围，又环绕在玉戈身边，将他们紧密围住不再受摘星楼侍卫一丝侵扰。
穆兰川断了后顾之忧，一招一式更是胆大恣意。
纵然卯明飞已恢复镇定，但他身体素质本就大不如穆兰川，再加上他们之间还相差着一把不臧剑，此时只能勉力躲避后退寻找出路。
而穆兰川自当要乘胜追击。
又是一次决绝逼迫，转身单腿蹬地一跳再旋转，剑气顺势大喇喇地甩出去，“唰”地一声，卯明飞衣襟划破，手臂又拉出一条伤口，只眨眼便红了衣袖。
穆兰川平稳呼出一口凉气，猩红的颜色缓解了心中迫切的内疚，然而余光扫至玉戈担惊受怕的虚弱模样，不由得再下一分重手。
心中的火焰轰然蹿起，火蛇吐着信子灼伤每一寸理智。
恨意所至，甘愿内心皆是生灵涂炭的一大片。
卯明飞脸上因为憋屈所以奋勇而起难耐的怒色，眉头一皱，亦是满溢的杀机。
侧身躲过穆兰川气势汹汹的剑法，随手拎住一个随从的衣襟，龇牙闷闷一声低喝，用力将他甩在自己身前挡住。
你不可能杀掉我。
卯明飞嘴角竟然勾连住一抹自得的笑意。
穆兰川本想绕过去，无奈剑气已经触及要害。
那只替死鬼来不及呼救，脖子顿时被齐齐切开，仅剩着一半皮肉悬乎乎地掉着脑袋。
穆兰川足尖一旋，甩头躲过四溅的腥臭血液，转身当即一跃，凌空一剑加重几分力度劈下来，又是一个替死鬼被卯明飞搪塞过来，胸前直直一劈，伤口从脖子竖直拉到腹部。
替死鬼眼神发木，就这般站着没了声息，穆兰川手向他肩上借力一撑，后脚一跃，衣摆呼啦啦地扬起，就这么个单手空翻便追到了他背后的人。
不过刚落定脚步，眼前寒光一闪，锋利的攻击划破潮湿的空气嗡鸣着呼啸袭来，一柄长剑随即挡至穆兰川跟前。
穆兰川随手甩出利落两招拼过去，剑法缭乱，直到逼近了来人的死穴，眼神这才落到利剑之后的人脸上。
是阿萧。
眼中拂过一丝错愕，手腕一抖，穆兰川缓了缓不臧剑的力度，却还是将阿萧手中的剑击飞了出去。
阿萧一个侧让，断剑擦着她的面具飞开，还没落到地上，她的面具已碎裂成了两半截。
“若是要杀他，便先杀了我吧。”
声音没有犹豫和起伏，阿萧将卯明飞掩在自己身后，满面壮志凌云，硬着头皮向不臧剑之下迎了一步。
穆兰川收住攻势，也威胁般往前沉沉踏出一步，“别认为你之前放走我们，我现在就不会杀你。”
方才阿萧在摘星楼听说卯明飞将穆兰川一行人捉住，要当即处死。
一想到谢贞贞是穆兰川的护卫，便思虑着他定也是在其中的，于是赶了过去，对侍卫们耍了心眼故意放走他们。
这才给了穆兰川机会，让他们能及时赶过来。
“不过一死罢了。”阿萧眼神漠然却笃定。
她毕竟是卯明飞的手下，曾经也算是被他救过一命。
穆兰川无声地举起了剑，锋利的剑刃直指她的咽喉，微微泛着寒光静止在那儿。
他并不是一个轻易服软的人，更何况阿萧身后护着的，是卯明飞。
“阁主不要杀她！”谢贞贞的声音急忙慌张地嚷嚷开，只用看一眼她的眼神，他便是清楚明白的。
阿萧是断然不会让开了。
心已经堵上了嗓子眼，谢贞贞只觉自己只要再等一瞬，当即就要将一颗心完完整整吐了出来。
不顾伤势冲上去，走了两步，又被补天阁黑衣杀手牢牢围住，七手八脚地架了回来。
贞贞刚要一挣，又是四五个人添上来，猛地往他背上一按，身体重重叠叠上来，立马将他压了个结结实实。
“不要……”瓮声瓮气地声音仍旧从人缝里钻出来，眼睛里不争气地呛满了雾气，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如此真真切切地在恳求穆兰川。
自小无父无母，谢贞贞算是跟着穆兰川长大的，虽说是补天阁护卫，他却一向被穆兰川当作弟弟一样暗自照顾偏袒着。
在茫然无知，空凭一脑袋热血沸腾的年岁里，他是下过毒誓的，这一生要全全交付于穆兰川。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明白了这辈子总有些什么东西是真的属于自己的。
第一次在无意中瞥见阿萧摘下面具之后，他没好气地对着阿萧翻了几个白眼。
转身大大咧咧拍着自己的胸口，对着里头一颗“扑通扑通”狂跳着的心说，你就是跟着阁主太久，难得见到个漂亮姑娘罢了，日后要多多见些世面。
第一次在火场救下阿萧，在大漠之中，看阿萧难得失神，说起自己悲苦的身世，他只想轻轻拍拍她的背，搂搂她的肩，像阁主有时对玉姑娘那般。
可转身他还是甩着拳头捶了捶自己被堵塞得满满的心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恶狠狠告诫自己，既然是补天阁的护卫杀手，又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这般心软了呢？
然而这一次，当真正看见穆兰川将不臧剑指向阿萧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再不愿意找任何借口。
任何借口都是无关痛痒的，只有他的心情是真真切切的。
“阁主，就算是饶过了我一次吧……”如果可以，他愿意救下阿萧，再用自己的性命向穆兰川赔罪。
穆兰川握住剑柄的手渐渐加重力度，指节发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一口凉气深深屏在肺腑里，沉吟一瞬，手腕一软，终究还是将剑落回了身侧。
无奈，他却没有心思指责贞贞什么，自己又何尝不是和贞贞一样？只要是遇上了玉戈的事，他哪一次不是没有原则地死命顽固着。
“卯明飞。”
穆兰川低垂着眸子并不看他们，声音冷冷的，像只是在对着脚下不起眼的尘土喃喃自语一般，“我是决计不会把她交给你的，今日就算暂且饶过你，但并不表示这是一条你可以抓住的软肋，好自为之。”
说罢，穆兰川缓缓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撤回补天阁部下的簇拥中去，卯明飞却也不看他一眼，甚至连刚才那番警告也似乎没听进耳中。
他往阿萧身后贴近了一步，半张没有血色的脸在明明暗暗的火光中显露出来，阴森可怖。
“所以，你也背叛我……”周遭的氛围不过刚缓和些许，阴冷的声音又消沉地响起。
“不是的……”阿萧并没有回身，头颅微微垂下，石像般纹丝不动，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支支吾吾。
“是因为，是因为在云越大漠的时候，被他们救过，只是欠他们一个人情债。”
卯明飞的目光锐利而复杂，一遍遍熟练地勾勒着阿萧的背影，她的肩背在微微颤抖。
自打阿萧被他从荒漠中再度捡回人世，就是这个熟悉的背影，曾经一次次在危难之前挡在自己跟前。
可那又如何了呢？
纵然这般拥他护他，她的心却像被遗失在了苍莽黄沙之中，从来不曾为他热过一分一毫。
永远带着一张黑乎乎的丑陋面具，永远手持一把满是杀气的利剑，永远是那一对可以剜进人心窝子里的野狼般眸子。
失望和愤怒纠缠着盘缠上卯明飞的思绪，然而妒意，妒意才是将他恶狠狠洗刷透顶的真正祸首。
他蹒跚着步子向阿萧走近，像被无形绳索拉扯着缓缓伸出手臂。
然后，出乎意料地，突然居高临下将她紧紧拥住，她的身子，卯明飞清晰地感觉到阿萧在他怀里整副脊背极其不自然地剧烈一缩。
他颤巍巍哂笑了几下，在她耳边轻呼出一口热乎乎的湿气，却干瘪地问，“真的是因为人情？”
“是的，楼主。”
阿萧僵硬地回答，话音刚落，身体却倏地弓起，额上的冷汗一瞬间便起了密密一层。
是腹部传来的剧痛。
卯明飞松开箍着阿萧的手臂，转身背过去，手中握着从阿萧腰间取下的匕首，匕首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液。
血色晕染开，阿萧已经捂着自己的腹部跪了下去。
“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
卯明飞最后望了一眼手中的匕首，再也嗤笑不出，咬牙嫌弃地将它抛掷开去。
那是他赠与阿萧的第一把匕首。
谢贞贞本和穆兰川他们一起被簇拥着往自己的马匹停留方向走，却已经回身扑了过来，扶住阿萧摇摇欲坠的身子，几乎是命令的语气，“跟我走。”
阿萧只抬头看了他一眼，未摇头也未曾点头，泪珠子在眼眶里打了一转，她还没来得及闭眼把它们倒咽回去，便直滚滚落了下来。
贞贞再也不等她迟疑，径直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追向穆兰川他们。
“别怕，”声音沉稳好听，像是软绵绵的棉花将人轻柔托住，贞贞喃喃自语般说着，“以后我陪着你。”
卯明飞不再回头看一眼，神色漠然翻身上马，喉咙干涩得发紧，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驾”字，已经有孤单单一匹马的蹄声从他们来的方向急匆匆赶过来。
“吁——”骏马只杀至卯明飞跟前，马背上的人差点被一个猛甩丢飞了出去。
“发烟火信号，让楼里的人告诉我娘不必担心，我这就回去。”卯明飞看来人是银睿，只当是卯夫人派人来劝他放走玉戈。
可下一瞬，卯明飞的神情却有了十足变化，他没有看错，一向稳重的银睿，此时脸上竟全是胡淌着的泪水。
“老夫人……”银睿纵马奔至卯明飞跟前，只觉心中莫大的悲怆搅得一切天旋地转，身子一软，一下子滚下马背。
她伏在地上泣不成声，“老夫人自缢了……”
卯明飞还没等把话听完，已经猛地调转马头，连“驾”也喝不出一声，疯了似的抽打着马匹，绝尘飞奔而去。
他以为母亲不愿用人血，要阻止他，也就是劝一劝，骂一骂，赶一赶，未曾想过竟会用如此激烈决绝的方式！
不对的，这根本就是不可能……
视线再无法集中，路边的景象后退成漆黑模糊的一大团混沌。
这人世间，怕是再也不会好了。
他心中生出凉薄的主意，那便一同摧毁这一切就是了，要将这天与地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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