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弄》言花若墨

2、第一章 瑞雪兆丰年

　　年下正是腊月初一，北风夹着鹅毛大雪呼呼而来，连着下了五天五夜，愣是将大量北方的民房都压塌了。无论是官道，野道，河流，小溪，一概都盖着厚厚的积雪，若是没有个马匹，连出行都成问题。连着地方的官员和老百姓已经是饿得前胸贴了后背，朝廷运送来的粮食却迟迟不见踪影。与此同时，西边战事的奏折也没有歇着，连续三天的百里加急，一律败仗。
　　别看这外面荒得荒，乱得乱，上上下下鸡犬不宁，城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正是家家张灯结彩，购置年货，屯着准备过个热热闹闹的年三十。墨太傅虽然不情愿，却也拗不过夫人一张利嘴，许了府上的一连串花费。此时的墨府正忙得热火朝天，里外里的铺设新门槛，新帘子，原本地上铺着的苏绣兰花大毡子也给换了下去，改成了一绒金色牡丹大红毯子。
　　墨老夫人正拉着儿媳妇张氏和徐氏在屋子里火急火燎地商量着如何安排府中大小事宜，却听着门外突然聒噪起来。老夫人皱了皱眉头老大的不高兴：正是关键的时候，这奴才们也跟着浮躁起来，不小施惩治不足以正家风。老夫人想到这，带着两个儿媳妇亲自出了门，厉声道：“是谁在这里聒噪！”
　　门外的奴才们立马吓得给跪下了，哆哆嗦嗦的正要伸冤，却见管家急匆匆的赶来，边走边道：“老夫人，来了来了！快出来迎候吧！”
　　墨老夫人一惊，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早？”也顾不得教训奴才奴婢们了，赶紧带着两个儿媳妇一路小跑到正院儿里，那正院里人分两侧齐齐的跪着，唯老太傅站在正中。墨老夫人忙安排了两个儿媳妇的位置，又跑到老太傅身边，硬拉着老太傅跪下。她将头尽量放低，屁股撅的老高，显示出无限的卑微和低下。隔了好一阵，大门终于被两个小厮打开。门外面一名妇人，身着油光锃亮的黑色貂皮斗篷，脚蹬金边绣凤高边云登屡，被众丫鬟众星捧月般的伺候着，高昂着头，缓步踏了进来。此人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面若凝脂，眼若点漆，一双眼睛扫了扫太傅府中的闲杂，眼神冷得跟这年下的冰霜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这人进来也不说话，转身先让身边的侍女换了暖手的汤婆子，又着人搬来一把藤椅坐下。挪了挪屁股，掩了掩衣服，这才开了金口，声音尖细油腻：“哎哟哟，这大雪真真把这京城冻得跟冰坨子似的，冷得叫人直打寒战。总算是太傅府上张灯结彩的，还显着有些热乎劲儿。”
　　墨太傅磕了头，拱手道：“老臣知道太后喜欢热闹，故命内人将家中装饰一并换了红火的。只是不知道太后来的如此早，微臣未能远迎，还请太后恕罪。微臣这就命人热上一碗蜜羹汤给太后暖暖身子。”
　　那妇人点点头道“太傅严重了，是哀家想早些来太傅府瞧瞧。太傅府上的蜜羹汤哀家可是从入冬就一直惦记着。正要讨了好让太傅给哀家备上一碗。”转脸又换了暖手的汤婆子，像是突然想起来墨家一家子还在雪地里跪着，不禁笑道“哀家老了，这脑子也不好用了，怎么让太傅一家子跪这么久，快起来吧。” 墨家一家子这才站起来伺候。
　　太后在前与墨太傅寒暄，后面众人自成两列在侧服侍着，两队人浩浩荡荡终于进了正堂，太后自是在中间坐了，墨太傅在一旁陪着说话，下面的众多人等也跟着或是点头，或是微笑。过了会儿，只见一个女娃，约么着十五六岁的样子，身着绣海棠五彩云锦裹棉大衣，身姿妖娆，恭恭敬敬低着头端了一碗蜜羹汤从门口轻声撵步而入，直直走到太后近前，躬身下跪，声音柔和美满，道：“请太后品尝蜜羹汤。”一旁的墨老夫人连连点头，很是满意。
　　太后听了也不禁停了和墨太傅的寒暄，上下打量了这丫头一番。墨太傅皱了皱眉，心里知道又是那老太婆给出的馊主意，但是事已至此，不得不介绍，只得简单道：“微臣的孙女，排行第三，名叫颜夕。”
　　太后饶有兴致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颜夕缓缓抬头，一双笑眼，配上两个酒窝，面如桃花，甚是娇俏。太后点点头，赞许道：“早听说墨家三小姐美貌非凡，知书达理，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墨太傅赶紧摆手：“什么美貌，都是人家捧出来的。这三丫头从头到家都让她奶奶给宠坏了，空有一副皮囊而已，倒比不得别人家的丫头伶俐。”说罢，瞪了瞪墨颜夕和自己的夫人。
　　太后淡淡一笑，缓缓拿过盘子里的蜜羹汤，道：“墨太傅不要跟哀家谦虚，哀家在宫里都听过墨家小姐的名声。墨家可见一斑。”
　　那墨颜夕听了，心里很是适用，羞嗒嗒退在一旁。
　　墨太傅看着墨颜夕，心中不快。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最不喜欢夫人和丫头们这攀龙附凤念头。何况当今皇上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后宫佳丽三千，分到每个女子头上的恩爱能有多少？这三丫头虽然长得漂亮，却不是什么聪慧的胚子，竟做这自以为聪明的傻事。几个丫头里，还是大孙女墨颜若最得墨太傅的心。虽然自从墨太傅的发妻索氏去世后，墨颜若就被这后来掌家的张氏给挪去了远宅。墨太傅心里心疼，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张氏是宫中凌妃的姑姑，那凌妃可是皇帝的宠妃，当今皇上又是个经不起耳边吹风的，可是不敢得罪的。挪去远宅也好，省的跟这府上也是被张氏和这娇惯的三丫头欺负。远宅那里好歹也有颜若的去世的母亲呼延喜的家人，毓国公府的人照应着，请了先生又添了许多摆设家具，隔三差五还有些个同龄的表亲，呼延家的兄弟姐妹时常去唠唠闲话，倒比在墨府轻松自在多了。墨太傅这么安慰着自己也就没再理会张氏这跋扈的安排，却不料娇宠了这不懂事的三丫头。墨颜若一走，墨颜夕可是没有人比对了，成天靠着这一副天生漂亮脸蛋出去照耀，弄得京城里墨家小姐美丽非凡，知书达理的话满大街都传遍了，倒好像这三小姐成了大小姐一样。
　　太后也看出了张氏和三姑娘的心思，看这蜜羹汤喝的也差不多了，终于提起了这茬儿：“太傅啊，哀家这次来，其实是有个大事，想和太傅商量。”太后顿了顿，又道，“太傅也知道，皇上刚刚登基，身边也没有个可心人儿。我看着三丫头不错，不知道太傅肯不肯割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