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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一章 ...

  •   夜风凉。
      我抬头仰望暗蓝天幕中那一道艳亮银河,任荒野山风卷乱衣裙,肩后长发随之扬起。
      自此山岩上眺望下去,无痕堡中已是灯火通明,不时有举着火把的守卫进进出出。我似乎可以清楚地听到凌默的痛苦□□,秋姗的低声抽泣,庄客的议论纷纷,以及,要将何晏千刀万剐的狂怒斥责……我的耳边响彻这些声音,远处的火把渐渐化成一片烈焰,我唇边的冷笑愈绽愈浓。

      山路上有喘息声传来。我一闪身隐入山岩后的阴暗角落。夜色中,一身青衫的何晏踉跄而来,衣服上血迹犹存,脸色苍白如纸。他虚弱不堪地向上走着,一边又焦急地回顾:“阿惠,阿惠!你出来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别这样一声不吭地走呀!”
      他沙哑着嗓子颤声喊着,一不小心,摔倒在青苔上,咳了几声,吐出一口淤血,又奋起支起身子,但仍然还是倒了下去。他抱着头坐在冰凉石阶上,背向着我,全身发抖,往日潇洒一扫而光。

      我咬住下唇,才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得意的笑声逸出。

      我又转头望着身后依旧昏睡于草中的姐姐,她安静如深谷幽兰,但我知道,她心中一定刀如火煎,我柔和地注视她轮廓柔丽的脸容,默默道:姐姐,你等一会就知道何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芸儿我真的不舍得伤你的心,可是我更不允许别人骗你啊!为了姐姐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何晏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向山路下方看了看,叹道:“诸位,何某在此。”
      “姓何的!你还不来束手就擒?!”无痕堡副总管秦利第一个闪了上来,一抖刀花,怒目圆睁。
      何晏凄然一笑,道:“秦兄,你也不信小弟?凌师兄与我情同手足,我怎会下此毒招?他使刀我用剑,我偷他无痕刀谱又有何用?”
      秦利哼道:“你们本是一师所教。当年‘霜影无痕’韩前辈刀剑合壁,所向披靡。你现在若再有了刀谱,岂不是更加厉害?”
      “副总管,这人分明是早有阴谋,要不然怎会多年外出,如今突然带着老婆小姨回了堡?”一个劲装青年冷冷道。
      “小魏!你!你怎可这样诬陷我?!”何晏气极,手指着青年不住发颤,“我平日与你推心置腹……”
      “平日?!”魏廷波高声一笑,截断他话,道:“你这人善于伪装,连堡主都被你骗了,何况我和你只是刚认识不久而已!”

      何晏无语,那追来的一群人在跳跃的火把光影下一个个面目阴沉。他们生怕此时不说几句会被人误会成同情叛徒,便纷纷破口大骂:“何晏,你还算什么剑侠?连师兄也敢下毒手,简直灭绝人性!”“枉我们堡主把你当好人,还叫你做总管,原来你是这样恩将仇报!”“我早就说他平时假惺惺了,果然都是装的!”“还不快把刀谱交出来?!今天你插翅难飞了!”
      秦利沉声道:“听见没有,你是自寻死路。”
      何晏抬头,望向山下无痕堡哽咽道:“师兄他,伤势如何?”
      “你还有脸问?!”魏廷波怒道:“到现在还要演戏!堡主昏迷不醒,夫人受了惊吓,险些小产!”
      何晏痛苦地后退一步,扶着身后古树,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魏廷波看了看秦利,似在征询意见,秦利浓眉一皱,狠狠一挥手,魏廷波“锵”地一声拔出弯刀,率先扑向何晏。
      何晏举起剑鞘轻轻一带,挡下攻势,道:“我不杀无痕堡的人。”话音未落,那群人已如饿狼般扑来,剑生寒光,刀舞如龙,一齐涌上。

      何晏始终未拔出霜影剑,在人群中左挪右移,出手仍敏捷多变,啪啪几声,便封住了多人穴道,但与此同时,秦利的滚龙刀已乘机砍伤了他的后脊,血流如注,衣衫泛红。魏廷波索性专攻他后脊伤处,何晏不得不放松对他人的进攻。几十个回合下来,他脸色愈加苍白,脊后青衫已全部被血浸透,地上血滴如土。

      天色正是最黑暗的时刻,残星寥寥。我屏息静观,又俯身细看姐姐,见她长长的睫毛不住发颤,显然她已能感觉到周围一切。我轻轻为她拨去颊边一缕散发,微微一笑,举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何晏正奋力抵挡秦、魏二人的进攻,忽听身后有人跑来,他不由回头一看,只见我姐姐满面泪光地向他跑来,心中一震一痛又一喜,情不自禁地也向她奔去,喊道:“阿惠!你上哪儿去了?!我找你好苦!”
      姐姐泪流不止,刚要说话,却见何晏身后有寒光骤起,不由惊叫一声,何晏猛的一止步,脸色一变,却又浮出一缕微笑,慢慢走向姐姐。
      带着魏廷波突袭刺中的匕首,淌着血,朝这边走来。

      姐姐长长吸了口气,紧紧抱住他,见他背上插着银白银白的匕首,眼中却有笑和泪。何晏握住她肩头,轻声道:“你也不信我吗?”
      姐姐竟一改平日的斯文,埋于他胸前,听着他微弱的心跳,道:“是我错怪你。”何晏忽而抬头朗然一笑,姐姐饮泣,扶他坐下。
      此时山上无痕堡的人除秦魏二人外,均已倒地。秦利回头道:“小魏,男子汉一决生死,不该暗中偷袭!”
      魏廷波剑眉扬了扬,低头道:“是。小弟是恨极无奈。”
      秦利踏前一步,向何晏道:“你已受了重伤,索□□出刀谱吧,也算是认罪了。”
      何晏淡淡道:“从未做过,如何认罪?”
      “你到现在还不死心?”秦利皱眉。
      姐姐忽然抬头,愤道:“何晏是什么人,你们都不知道吗?何必这般绝情!”她握住何晏的手,含泪道:“七夕晚宴过后,我回房碰到他和芸妹,见两人正在拉扯,误以为……我伤心出堡,他随后一直追我而来,怎会再去打伤凌师兄?”说罢,她霍地回头,向我这边道:“芸妹!你出来!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心头一寒,见她竟对我如此厉声历色,不由心痛气愤,觉得姐姐好不识我真心,但脸上仍淡淡漠漠,拨开草藤,施施然而出。

      姐姐泪光闪动,道:“芸儿,芸儿,你这是怎么了?我们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凌大哥又可曾亏待你?”
      我冷清一笑,拂开草上盈了露珠,道:“我恨何晏。”
      何晏一震,想说什么,却不住咳了起来。
      秦利倒吸一口气,怔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燕芸!你竟这样丧心病狂!”他不住地说着,忽然举刀向我冲来。我冷哼一声,毫不闪躲。他才冲出两步,便猛地一挣,惨叫不已,回头怒瞪魏廷波,颤道:“你!你干什么?!”
      魏廷波唰地一声,从秦利摇间拔出弯刀,抖去血珠,笑道:“我还是习惯背后出招。”
      我抬手轻轻一招,魏廷波便走了过来,站到我身边。

      秦利踉跄几步,奋力将手中长刀掷向魏廷波。他刚一闪身要躲开,我砰的出掌将他向前一推,他一下子失去重心,被那滚龙刀正中心头。他瞪大双眼盯住我,我淡然巧笑,将他打落山崖,秦利痛苦地叫了一声,几乎同时倒地而亡。
      我慢慢走上前,撩了撩雪白的云袖,拾起一柄剑,逐个逐个地解决掉了那些被何晏点了穴道的人。姐姐试图拦住我,但她此时功力尚失,被我长袖一带便跌倒一旁。我干完琐事,铛地扔下剑,转身拂袖,望向二人。
      何晏喘着,双臂紧紧抱住姐姐,道:“芸妹,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对我们?!无痕堡上下哪个欺负了你,你竟下此毒手?!”
      我盯着他苍白却仍英俊不减的脸,怒笑不已,道:“你现在怎么不笑了?你不是老爱对我笑的吗?”我说着,一下子扑到姐姐身上,发疯似的扯着她的衣服,咬牙道:“姐姐你知道这一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他每天早上都要在我楼下练剑,每次练完后又都要向我笑上一笑,姐姐啊!我躲进小楼,关了窗,锁了门,都躲不开他的笑!我早就叫你不能嫁给他的,你不信我,他现在一直都在勾引我啊!”

      姐姐发寒的手紧紧握住我发烫的手,刚要说话,我又霍地跳起,厉声道:“我告诉你不要相信他,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这亲妹妹的?!是的,我是有意灌醉了他,又换了你的衣服进了你们的房间,我也有意让你回房撞见我们,可是姐姐,他若不是早对我心怀不轨,又怎会对我动手动脚?!他好该死呀!还有那凌默,我明明不喜欢他,你们为什么要准他向我求亲?我既不愿意嫁他,他理应伤心才是,却又娶了秋姗那小丫头!好个朝三暮四的人!你看,男人还不都一样吗?!”

      我重重喘了口气,哼道:“我打伤凌默偷了刀谱,又使何晏出堡,这一切一切,还不全是为了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啊?”

      姐姐一脸惊愕,眼神忽而迷茫忽而揪心,我冷笑着指着何晏,狠狠道:“何晏,你已死定了!我现在要当着我姐姐的面说出你的心里话,你是不是一直对我有企图?你快说啊!”
      何晏嘴角渐渐渗出血丝,他靠在姐姐身上,怔怔望着我,又看着姐姐被黑发掩映的侧脸,姐姐转头也看着他,我屏住呼吸,希望她会尖叫起来,死命抽他一个耳光,可是姐姐却竟然还为他轻轻擦去唇边血迹,再不言语。

      我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何晏!你到死也不肯承认你偷偷爱上了我么?!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像个男人?!”
      姐姐抱住他,淡淡道:“芸儿,你知道我当年怎会喜欢上你姐夫的吗?”她一掠散落额前的刘海,轻声道:“在山中的十多年里,我和你一直跟着师傅练武打坐,我觉得我已经快忘掉什么是笑了,所以我一出道就被人叫做‘冷燕冰兰’。可是那一天,西湖边,我站在柳岸上,见何晏正和人苦战,他在十多个凶徒围攻下仍悠悠闲闲,永远带着笑意……他的笑一直印在我心中,再也抹不掉……”她柔柔靠在他胸前,幽幽道:“你姐夫出道以来就叫做‘一笑融霜’啊,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何晏用尽全力搂住她,微笑道:“阿惠,没想到我笑一笑竟惹了这么大的祸……”他喘了口气,又了望我,道:“芸妹,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说着,竟缓缓闭上了双眼,倒在了姐姐怀中,姐姐咬着他肩头衣服,将脸深深埋下。

      我呆呆站在两人身前,一阵拂晓的风刮过,我打了个冷颤,突然,抑制不住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晕眩,凄声大喊道:“不!你还是在骗我,骗姐姐,你也是在骗你自己!自欺欺人啊!你明明早就喜欢我了,却不敢承认,你这个骗子!”我喊到嗓子也哑了,何晏还是静静躺在姐姐臂弯中。
      我只觉全身冰凉,一下子瘫坐于地,竭力爆发出一阵大笑:“你终于死了,你终于死在我手里了,真是报应啊!”我笑得不能自已,抬头正对着山谷的朝阳,七夕后的阳光是如此刺眼,辣得我,满脸是泪。

  • 作者有话要说:  十几年前的习作,现在看来真的够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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