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华》如鱼花落

70、第七十章 点评

　　何雅姿的孩子到底还是没保住，昨晚半夜就开始大出血，听说是已经成型的男胎，只可惜没保住，何雅姿昨晚疼死过去，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人裹着带走了。
　　至于许嘉雯，听说何雅姿的孩子没了，她知道，就算她撞伤了头，皇上也不会可怜她的，更何况她还假怀孕，这事她最恨的就是指认她的宋樨，在小黑屋里骂了半天。
　　就在她要晕过去时，小黑屋的房间打开了，淑妃裹着披风进来“阿雯没事吧！”
　　“母妃，救我！”许嘉雯看见淑妃就想看见了救星“母妃，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她会生下皇孙，到时夫君就失了机会，才会出此下策的。”
　　“母妃知道，你放心，母妃会帮你的！”淑妃嫌弃的看了一眼抱着她大腿的人，她平生最恨无用之人。
　　“那就好，母妃一定要救我出去，我都是听从母妃的安排的，若是母妃不救孩儿出去，那就别怪孩儿口不择言了！”许嘉雯瞧着淑妃道，她不是傻子，当时她被带进去时听见了他们母子对话，事情撇的一干二净，明显就要摘得干干净净，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哦！五皇子妃会如何口不择言？”淑妃笑了一下，踢开抱着大腿的手，轻蔑的看着眼前自寻死路的人。
　　“这些事情都是母妃教导孩儿的，若是父皇知晓了，别说是孩儿，就算母妃也逃不了干系，当然，如果母妃帮孩儿，孩儿会一句话都不说。”许嘉雯顾不得头上的伤口，为了苦肉计效果更好一点，她撞得很卖力。
　　“看来本妃今晚是来对了！”淑妃让开一步，从身后走出两位身强力壮的粗使嬷嬷，个个板着脸，带着深深杀意。
　　许嘉雯不傻，见状想躲起来，被两位嬷嬷拖了出来，她挣扎着，呐喊着，被一位嬷嬷嘟着嘴，绑着双手。
　　“在后宫这么多年，本妃不是喝白水长大的，对付你这么一个小贱人，根本不费什么力气，你去吧，五皇子会给你一个名分的！”淑妃看了一眼满眼绝望的许嘉雯，这样的眼神她看得多了，曾经她也绝望过，太过熟悉反倒是不稀罕了。
　　淑妃走出小黑屋，掏了一把银票交给一旁的宫人，宫人道“娘娘放心，小的今晚打了一个盹，醒来发现五皇子妃便自缢，断气多时了。”
　　“很好！”淑妃笑了一声，不多久两位嬷嬷走了出来，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裙，跟着淑妃趁着夜色离开。
　　宫人关上小黑屋的门，关门之前看了一眼悬在空中的双脚，绣花鞋上精美的芙蓉花漂亮大气，却没了生气。
　　早上醒来宋樨听说五皇子妃自缢身亡了，微微有些惊讶，随即又觉得情有可原，恐怕就算不是她自缢，也会有人让她活不了，真是可怜。
　　昨日她说出实情，皇上并未嘉奖她，反而把她训斥了一顿，说她不该隐瞒实情，罚俸禄一年，楚昀没能好生管教，同罚。
　　一年的俸禄，虽然肉疼，比起失去生命，他们还是轻了的。
　　一大早他们进宫请安，宋樨看着四皇子和四皇子妃领红包，她故作不在乎的看了一眼，知道今年皇上的红包是领不到了。
　　经过昨日的事情，皇上气色看起来并不好，说了几句话，喝了一点粥便让他们各自散去了。
　　出了龙华宫，孙妙语叫着了她“皇嫂！”
　　宋樨停下脚步“怎么了？你走慢一点。”经过昨晚的事情，她现在看见大肚子就害怕，就担心那天倒霉事泼在她身上了。
　　“没事，我走的不快，皇嫂不用担心！”孙妙语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腹部，道“事情你听说了吗？”
　　宋樨点点头，知道她问得是什么事情，这么大的事情能不听说吗？
　　“本想去看望一下三皇嫂，担心她看见我的肚子触景伤情，我就不过去了，二皇嫂去的时候给我带句话，让她好好休息，等养好了身子还会有孩子的！”
　　你这不是让人触景伤情，分明是雪上加霜好不好？
　　“好，我会的！”宋樨点点头
　　“嗯，那就多谢二皇嫂了！”孙妙语见她神情淡淡的，安慰道“昨晚的事情，二皇嫂别在意，都是她自作自受，你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我知晓，多谢关心！”昨晚的事情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她并不想提，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挺好的。
　　何雅姿住在宫里，昨晚伤了元气，御医说不宜移动，她能保下一条命就已经很不错了。
　　宋樨过去时宫女说人刚醒来，进去通报了一声，很快出来，说是让她进去。
　　她在外面烤了一下火，身上暖和了一些才进到里间，里面很暖和，放了六七个炭盆子，何雅致靠着枕头喝药，脸色惨白又憔悴，看见她进来勉强抬了抬眼。
　　宫女给她拿了一个软凳，她坐下，等何雅姿喝了药两人才说上话。何雅姿道“昨晚谢谢你！”
　　“你客气了，我只是说了我看见的而已！”宋樨摇摇头，这样的事情没什么值得感谢的。
　　“若是比人，恐怕不会说，我一直都知道你心地善良。”何雅姿抚了抚肚子，道“她罪有应得，听说自缢了！”
　　宋樨点点头。
　　何雅姿道“她就是嫉妒我怀喜了，皇嫂知道吗？”宋樨认真的听着，她说”听说知道我们四个，不，现在是三个，谁先生下皇孙，就有可能成为皇太子妃，我现在孩子没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没了！”
　　宋樨看和她凄惶又遗憾的神情，知道她肯定是受刺激了，也不敢再刺激她，听着她说话不吭声，她说了好一会儿，说了好多，说了怀孕的想法，一直到快七个月的变化，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哭着哭着又笑了，笑许嘉雯活该怀不上孩子，恨她死的太容易。
　　出了皇宫，宋樨身心疲惫，倒在楚昀怀里不想说话。
　　楚昀轻抚着她的背，并未说话，让她一个人安静安静，他就这样默默的陪着她就可以了。
　　皇上身体不适，这个春节皇宫也没大肆热闹，据说往年大戏从除夕唱到元宵过后，一直热热闹闹的，今年却冷冷清清的。
　　宋樨倒还好，他们没住在皇宫，初二就去给宋爹爹他们拜年了，宋爹爹也听说了一点宫里的风声，见他们气色不错，倒也没多问。
　　宋樨和宋夫人说不来，两人就见面打个招呼就行了，什么体己话下辈子再说吧，宋夫人虽然很想巴结巴结她，看她一副不好接近的模样，宋夫人也不自讨耻辱了。
　　宋樟放假了在家快玩疯了，看见她很高兴，拉着她就在一旁抱怨怎么怎么无聊，怎么怎么想她，今年宋爹爹他们没去咸阳城过年，只要是因为她，因为宋爹爹决定明日再去咸阳城，等过了元宵再回来。
　　皇家是个大家族，宋樨一个春节都没怎么休息，一直在应酬，楚昀也是，他们如今成家了，就该有个家的样子，府上摆了酒席，宴请了几回客人，她还带着他去给林老夫人拜年，林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如今她和康家也有往来，因为宋秀绯嫁给了康世子，和她是堂亲，自然需要走动的。
　　皇上的身子时好时坏，宋樨和楚昀三天两头会进宫请安，也会去看望一下何雅姿，她最近气色好了一点，精神依然有些恍惚，人还未从流产的疼痛中爬出来，她一去何雅姿就拉着她说个不停，累极了睡去了宋樨才能脱身。
　　今天也不例外，她看着宫人侍候她躺下，这才悄无声息的出去，刚掀开帘子，楚昭走了进来，差点把她吓一跳。
　　看见是她，楚昭也愣了一下，随即让开了一条路，两人行礼后宋樨走了出去，走了没几步，楚昭叫住了她“皇嫂，等等！”
　　“皇叔有何事？”宋樨扭头，看着走来的人，问道，此时已经是初春了，屋檐上还凝结着厚厚的冰块，气温依然很低，说话冒着白气。
　　她怕冷，楚昀每次看她出门，都会叮嘱她穿得厚实才行，热水袋，围脖，狐狸毛的披风，兔毛靴子，一样不少才行，看见她第一件事就是捏捏她的手是冷的还是热的，很是关心照顾，让她心里暖暖的。
　　今天她就是一派保暖的打扮，雪白色围脖衬得一张笑脸肌肤白皙，唇红齿白，宛若雪中白梅，清丽脱俗。
　　不可否认，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楚昭感觉他的心在跳动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他还是记挂着她。
　　只可惜，她现在是他的皇嫂。
　　“去那边走走吧！”楚昭指了指抄手游廊，宋樨迟疑了一下跟上去，两人走了一会儿，楚昭扭头看着她，道“那晚的事情多谢你。”
　　“不用，我只是凭良心说实话而已！”宋樨淡淡摇头。
　　“我知道！”楚昭当然知道，要知道，她说出实话得罪的就是淑妃和五皇子。
　　“以前说你的话希望你能忘记！”现在想想，他当初说了不少伤害她的话，侮辱她的话，现在他很后悔。
　　“你以前说了什么？”宋樨迷茫。
　　“......”
　　原来记得的是他一个人！
　　“三皇子妃好些了吗？”上了马车，楚昀大手包着她的小手，暖暖的给她暖和已经有些冷的手，热水袋已经没多少热气了，回去换热水就可以了。
　　“好多了，听御医说身子恢复的还可以，就是还有点想不开，恐怕得一段时间。”宋樨如实道。
　　“想来也是！”楚昀唯一庆幸的是她没怀上孩子，有着皇太子的使命背着，任谁压抑太久，东想西想都会精神失常。
　　“好暖和！”窝在他怀里的人，在他怀里蹭了蹭，仰头望着他笑道。
　　“嗯！很暖和！”楚昀也笑笑，想起了什么，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阿樨，以后进宫小心一点，淑妃和五皇子会怀恨在心的，对他们多一点防备。”
　　“我知道！”她当然知道，她破坏了他们的完美计划，不记恨她是骗人的。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做好觉悟了。
　　“放心，为夫会保护你的，别太有压力，也别太害怕。”楚昀不想给她营造一个危险的环境，只是他再厉害，也有力不能及的事情，所以才会提醒她自己也要小心。
　　这日，皇上精神好了许多，皇后侍奉他喝药，很是细心体贴，皇上看着皇后眼角的皱纹，感叹道“这么多年了，朕老了。”
　　“皇上好好养身体，一定会长命百岁。”皇后看着已经生了白发的人，可不是，整日耽于女色，掏空了身子，能不老吗？
　　不管是年轻还是现在，他一只色心不死。
　　“皇后就不要哄朕了，朕心里清楚，朕的身体不如从前了！”皇上叹息一声，低低的咳嗽几句，看着垂下的发丝，已经有了白发，这是岁月老去的证明。
　　“臣妾不敢！”皇后淡淡道。
　　“哎！若是阿瑜还在就好了，朕年纪大了，这个楚国却不能没有国君。”阿瑜是太子楚瑜，早在几年前就不在人世了，是皇后的儿子，也是皇太子。
　　皇后闻言，手抖了抖，准备给他梳理头发的发梳落在地上，地上铺了地毯，听不清多少声音。
　　“妾身命薄，留不住。”皇后凄凉的说道，微微弯腰拾起地上的发梳，紧紧的捏着。
　　皇上叹了口气“也是朕没那么福气，若是阿瑜还在，定能分担朕的重任。”
　　一向唯我独尊，独裁专制的帝王竟然想着让人分担，真是稀奇，皇后不由在心里冷笑，只怕皇上是病糊涂了。
　　“妾身无用，这么些年来未能给皇上生下一儿半女，实在愧疚。”当年她九死一生生下皇太子已经是不易，后来好不容易怀上又没了，身体一再亏损，早已失了做母亲的权力，只希望皇太子能一生平安顺顺，谁知道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满足她。
　　竟然把她最疼爱，最宝贵的阿瑜也带走了，到如今，真凶还好好的活着，享受荣华富贵。她当年发过誓，不会让他们好受，她一定会做到的。
　　“皇后别多想，朕明白！”这么些年，因着皇太子的事情，帝后一直心有嫌隙，后来同房的时间也少，一个是皇上喜新厌旧，另一个是皇后不愿，如此一来，两人也只是皇上和皇后的关系而已。
　　“其实如今几位皇子出类拔萃，皇上不用担心楚国的江山，皇上只要好生养着身体，多教导几位皇子，日后还是能帮皇上分担的，毕竟他们都是皇上的骨肉。”
　　皇上靠着软枕，静静的听着皇后道“二皇子自幼体弱，又常年不在郢都，相比其他几位皇子要逊色一些，不过二皇子宅心仁厚，二皇子妃又品性纯良，倒也是天生的一对。”
　　皇后的意思很明白，一个身体娇弱的皇帝，恐怕很难让楚国强大。
　　“三皇子人中龙凤，才学兼优，沉稳慎重，颇有皇上年轻时的风采，三皇子妃是丞相嫡孙女，家世雄厚，才情双绝，又兼知书达理，品行和家世都符合太子妃的人选。”对三皇子夫妇，皇后颇为看好。
　　闻言，皇上沉默，心里若有所思，何丞相确实是难得的栋梁，只可惜，若是让何家的女子坐上皇后的位置，只怕楚国的天下离姓何已经不远了。
　　“四皇子呢？”
　　“皇上，妾身只是胡言乱语，还望皇上不要当真。”在皇上面前说话，就算她是皇后也要小心谨慎。她很想说他们再好都抵不过阿瑜，可那又如何，阿瑜已经不在了，回不来了。
　　“无事，朕就当听着玩，你说吧！”皇上想看看这几位皇子在皇后心中是如何一个人。
　　“那妾身斗胆了！”皇后轻轻的给皇上梳理头发，看着梳子上掉了一大把头发，一声不吭的收拾掉。
　　都说头发就是生命，若是掉的太多，就证明一个人的身体有问题。就好比一棵树比虫蛀了，外面看不出来，叶子却在一片一片的掉落，直到树叶掉光，树枝枯死，才知道已经没救了。
　　“四皇子忠厚老实，稳重不足，谨慎太少，四皇子妃知书达理，书香门第，倒也是天作之合。”很明显，皇后不看好四皇子。说他忠厚老实已经是夸他了，四皇子脾气暴躁，心浮气躁，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堪当大任？
　　皇上还是没说话，皇后给他梳理好头发，轻轻的按摩头部，嬷嬷把掉了一大把的头发藏起来，免得给皇上看见了心里难受，人老了不能接受就只能自欺欺人。
　　“五皇子聪慧好学，稳重大气，待人和善，挑不出毛病，就是眼光差了一点，选中了许家的女儿，害得三皇子妃吃苦受罪，残害皇室。”这一褒一贬的，倒也恰在好处。
　　“其他几位皇子尚且年幼，若是费心教导，定然不会令皇上失望，皇上只管养好身体，便是楚国山下的福祉了。”
　　皇后想，若是这番点评能让皇上做出正确的选择，那也不枉费她一番口舌了！
　　走出龙华宫，嬷嬷跟在她身后，看着渐渐消散的积雪出神。
　　嬷嬷道“娘娘，奴婢打听到，皇上让喜公公打听生下皇孙立皇太子的事情了。”
　　“那就好，让他去打听吧，这个后宫越乱越好。”皇后得逞一笑，多年的阴霾似乎消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