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剑》明月栖山河

13、第十三章

　　“凌冰，你看这人好生厉害，明明中了‘软筋散’，却能坚持到现在。也是那些人蠢笨，看不出她已是强弩之末，若再坚持半刻，只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罢了。”

　　二楼有一角茶室甚是清雅，帘后一人将方才一战尽数看在眼里，方才说话的正是此人，虽看不清面貌，却从帘后传来话语声中听出说话的是名中年男子，音色倒很是温润和善。帘外侍立着四名女子，形容甚是出挑，皆是一等一的美人，穿杏黄衫子的妙龄女子便是方才所唤凌冰的姑娘。

　　“主人怎看出其中关窍？”

　　“人被逼至山穷水尽时，潜力总是无限的。肖秋雨断了一臂，却把其他人吓退了。那女子是个有胆识的，很有些意思！”

　　那人与婢女谈笑间再向楼下看去，果如其所言，云生见来人纷纷逃走，精神稍一松懈，就觉得意识开始混沌，本还妄想用宝剑杵地再坚持一阵，却再也没了办法，登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主人果真料事如神，只是你又怎知她是女扮男装，乔装假扮男子？”

　　听那人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合起，帘后之人冲凌冰笑道：

　　“那你又可曾见过江湖上有哪位公子生的真如女子般身形秀美，清秀标致？”

　　云生再醒来时已是一天一夜之后，她自己也未曾想过还能被人所救，“软筋散”这类迷药无色无嗅，在江湖上早就声名狼藉，实在让人防不胜防，若不是自己幼时亲尝百草，也挨不到那么长时间给自己有力战群敌的机会。

　　眼下自己躺在黄花梨木雕花大床上，身上被人换了干净的亵衣，盖的铺的皆是云锦织就的被褥，“流云锦”制的床帐远看如云似雾，自是价值不菲，屋内陈设清新雅致，屋宇窗棂皆是雕梁画栋，这屋里焚的应是“苏合香”，弥散满室清雅，更见主人气韵品味之不俗。

　　云生想开口唤人，只是自己嗓子哑的很，正挣扎着想起身，恰巧门外进来两位妙龄女子，她二人见云生醒了，赶忙扶云生躺好，穿杏黄衫子的正是凌冰，着紫色衣裙的名唤凝霜，二人自称均是奉主人之命前来照顾云生的婢女。

　　“敢问二位姑娘，你家主人究竟是哪位？我现下已好些，自当当面拜谢才是。”

　　“姊姊不必性急，我家主人出门访友，要再过月余时间才能回来，他临行前吩咐我二人好生照料于你。此地乃是主人别院，名号‘莲花山庄’，姊姊所居之所名唤‘藕榭深处’，你只管放心住下，将身子调养好，待主人回来，自会与你相见。”

　　凝霜比凌冰略年长些，说话办事更为得体，将那日他们如何搭救她一事简单地告诉了云生，见云生听完已面露疲态，知她那日大战至脱力必然未完全恢复，便端了碗药膳喂云生吃下，又服侍她躺好，这才与凌冰告辞退出房外。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云生放心在莲花山庄住下。过得几日，她自觉身体已无大碍，便起了个大早，拿了宝剑到院中准备练一趟剑，刚一提气，只觉得自己气海内似有一股醇厚的真气在丹田处游走，不再似从前般空荡荡的使不出半分力气。云生心下大喜，猛一转身，却见凌冰笑嘻嘻地站在自己身后。

　　“那日主上救你回来，给你施药的正是飞霰，别看她年纪轻，医术却高的很，她发觉姊姊多年前便身中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寒冰神掌’，本来是无药可医的，偏主上在苗疆生活过多年，用药蛊植入你体内，将寒毒压下，虽不能根治，但今后姊姊体内真气自可运行无碍，也不用每月再受寒毒发作之苦了。”

　　云生只想即便如此也十分难得了，顿时喜形于色，对凌冰抱了一拳算是感激，只觉得今日拿剑时都比平日气力足了百倍，挽了个剑花，便使出平素常用的几套剑法，每次出招，清霜剑都在她手中嗡嗡作响，将内力灌于剑端，一剑挥去，剑气杀向花丛，顿时飞花满天，遍地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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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花山庄景色秀美宜人，云生客居在此，且主人未在家中，她也不便到处游走，只在自己所居之地附近观赏游玩了一番。即便如此，此园的精致奢华也可见一斑，直在这如仙境一般的地方居住月余，云生与凌冰凝霜二人也渐渐熟络了，凌冰闲时常告诉云生一些庄内的趣事替她打发时间，云生这才知道，莲花山庄主人乃姓花，凌冰与凝霜、流雪、飞霰四人皆是从小便与主人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实则却有兄妹之情。

　　凝霜内敛沉稳，武功造诣颇深，一把小斧在她手中使的神出鬼没，她跟随庄主本人时日最长，山庄上下对她很是敬重。凌冰在四人中年岁最小，性格风趣可爱，又能做的一手好膳食，想必正是如此，她家主人才让她陪伴云生身侧。流雪飞霰二人云生还未见过，只听凌冰说流雪常年打点山庄内大小事务，主人对她颇为倚重，飞霰医术极高，平日主人的身体便是经她一手打理，此二人这次正巧与主人出行在外，等她们回来才更是要热闹几分。

　　又过几日，云生正帮着凌冰给新绣的荷包上打缨络，却见一红衣宫装女子身后跟随一干侍女进了门来，见了云生便上前施礼。

　　“我家主人已于昨日归来，令我过来传话，说是想见姑娘一面。”

　　云生心想此人定是流雪，便赶忙上前来扶，那女子一抬头，端是沉鱼落雁之貌，通身的大气庄重，见她身后跟随若干侍婢仆妇，想来在山庄内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方才见云生施礼时，又十分谦卑恭顺，不见半点骄矜，想那花庄主该是何等妙人，调教的手下各个气韵非凡，独当一面。

　　云生点头，一番沐浴更衣后，便随着流雪出了园子。随她身后走了许久，云生这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不过是这莲花山庄一隅而已，沿着小径曲曲折折走了许久，才豁然开朗，眼前一片莲花遍植荷塘各处，今日才觉杨万里诗“接天莲叶无穷碧”一句所言不虚。奇花异草满布园中，如霞似锦，如梦似幻，园中各处屋宇富丽堂皇，云生心中更加赞叹，心想这山庄主人不知何许人也，能经营如此规模的庄院，想必定然是天潢贵胄一般的人物。

　　随流雪转入一小径继续前行，经过水榭亭台无数，忽见五间抱厦，推了园门进去满眼落英缤纷，架上摆放的蔷薇、宝相之类的花木玲珑有致，一池带水，过得沁芳亭，便是主屋，一匾上书“梦仙居”，果真是人在其中宛如天上人间，真如在仙境一般。

　　流雪将云生迎进屋内，却不似屋外这般富贵奢华，反倒是更像个学究的书斋，地上放了张青色大理石石案，桌上放着数本古籍孤本，一干笔墨纸砚摆放的倒也齐全，西墙上挂了幅“秋霜图”，一副对联竟是名家手迹，旁边架上放着汝窑的花瓶，满满地插着一瓶白菊，东边便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香炉里焚的“鳄梨香”，满室幽香，更见主人之不俗。

　　“公子，凤姑娘来了。”

　　恰在此时，一男子挑帘从内室迎了出来，只见他约是四十上下年纪，虽不年轻，可却有几分倜傥不羁的风流气质，加之满身宝气风华，头束玉冠，一席蓝衫显得身形极高，看得出年轻时应是个俊逸贵公子，只是上了年纪，眉宇间有了几分沧桑，不似先前俊朗，倒是多出几分慈善可亲。

　　云生正不知该如何称呼，此人倒是和善，未语先笑，赶忙招呼云生坐下，自称名为花月慧，乃是这莲花山庄的一庄之主，又问了云生伤势恢复如何，凌冰凝霜侍候的是否尽心，云生见他言谈举止可亲，互道姓名，寒暄一番后，便也不再拘束。

　　“先生先是救得云生一命，后又为云生化去寒毒之苦，大恩大德直教云生无以为报。”

　　“凤姑娘客气，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在下随先师在苗疆生活过数年，所以压制下你体内寒毒也不是难事，你自不必挂怀。”

　　花月慧说的云淡风轻，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如何了不起的事。

　　云生观他说话时，眉宇总是不是向上挑，眸中柔光流转，心道此人想必是个自信且风流之人。

　　“花姓乃是国姓，我家先祖曾是恭愍帝的第四子，到我这代只得做个富贵闲散王爷，我又是个闲不住的，惯常便是游山玩水，吟风弄月，又最爱扶危济困，广结天下豪杰，所以姑娘尽可在我庄内住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凌冰凝霜她们便是。”

　　听他这样一说，云生想方才猜测果然不错，此人果真有着非富即贵的身份，只是自己几次三番为魔教教众袭扰，若是长久地居于此处，若被魔教得知想必会拖累旁人，她心里过意不去，赶忙向花月慧道出实情。

　　“哈哈，我岂管他什么白衣黑衣，凤姑娘且放心，凭他在江湖绿林中有什么权势，莲花山庄也不惧惮这些。”

　　放下手中茶盏，花月慧抬眼看向云生，仿若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日我们将你救下，是飞霰为你诊的伤，听她说你身子几次受过重创，江湖漂泊想来也是在所难免，只是你并非是直接中过‘寒冰神掌’，而是将寒毒引入自身，你可知道这毒天下间无药可解，非得有人自愿将其引入体内，你身上的毒才能化去，习武之人却不能使用内力，又时常受毒发之苦，付出这样代价，可否值得？”

　　“当日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我若不这样做，那人当日必死，能够救他一命，也算值得。”
　　听她说完，花月慧朗声笑道：

　　“果真侠女风范，我平素最喜便是有言必信之人，此言足见姑娘待人情深意重。今日以茶代酒，我先敬你一杯。”

作者有话说

　　小电不给力，终于发完了，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