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子》臧允舟

12、12

　　夜幕很快地降下来。
　　已经没有一只飞鸟在翱翔了，天空变成了阴沉沉的铅灰色，海面下潜伏的暗流，开始了蠢蠢欲动的波涌。
　　已经驶入了那一片传闻中的魔鬼海域。
　　“收启定位仪。”
　　站在船首，克雷恩眯起眼睛眺望着远处一线的天色，道。
　　奥维关闭了定位系统。
　　“唰——”
　　漂亮的白色滑翔翼蓦然在这片被惊扰了的苍穹下展开，腰中束着轻实的钢索，克雷恩按下单片镜架边的特制抗磁仪器，薄薄的镜片上刹时出现了金色的光点，轻轻扯动钢索，他指引着游艇迅速向目标地滑去。
　　海平线上，出现了一个遥远的黑点。渐渐近了，可以看见，一座无人的小岛，上面是荒弃的建筑。
　　克雷恩的双眸眯起，猛然下俯滑了过去：“就是那里！”
　　撒旦总部——克隆人研究中心。
　　如同一块石头砸入原本平静的湖面，克雷恩的心中，早已是一片波澜起伏。
　　终于，又回到这里。
　　多少时间，年，月，日，时，分，秒，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想着再次踏上这个岛屿的感受？
　　远远地，他自高空俯视那个S形的长架回廊以及正中的圆心研发大厅，天空依旧一片铁幕，就好像——
　　躺在手术台上的自己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父的眼神。

　　“已经联络到天使领域。”
　　荒芜的岛岸边，奥维转向黑发的少年，
　　“米凯尔大人已经找到我们的位置了。”
　　“那么，我们便走吧。”黑发的少年微微一笑，转身向岛上唯一的建筑走去。
　　空无一人的研发中心。
　　似乎已经被弃置了一段时日，所有现代化的防御工事上，都已蒙上了一层尘埃，大门并没有锁——即使锁了，身为国际怪盗的Vank也有能力打开，轻轻一推，金属味裹挟着记忆，扑面而来。
　　克雷恩，Vank，TA014952。
　　这里同记忆中的一切依旧一样，唯一改变的是年华，冰冷的手术台，随时监控的宽大屏幕，没有了生气的实验试管，模拟合成仪，那些穿着蓝色研究服的科学家，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可以想见昔日那些来去匆匆的身影，消毒口罩上的眸子凝视自己时，是打量成品的眼神，
　　——而不是，对待人的目光。
　　沿途没有遇到任何的拦阻，这里的人员似乎早已撤离一空。四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克隆人工程。”
　　站在巨大的培养皿状物体前抬头凝望，黑发的少年眯起了眼睛，
　　“尽管有国际公约，还是有组织研究呢。”
　　“规则的建立就是为了等待破坏。”克雷恩扬唇轻笑，拂开仪器台上的灰尘。
　　“撒旦希望建立一支克隆人军队，他对本体的DNA进行了改编重组，使得试验品具有更好的利用价值。
　　超强的机体恢复能力，比常人迅速数倍的反应能力，更好的平衡感方向感，对他的绝对忠诚——
　　他在创造属于自己的完美人类。”
　　“很明显，在最后一点上，你是个令人失望的失败品。”黑发的少年转过身来，面对对方投来的炯炯眼神。
　　“可以这么说。”克雷恩耸耸肩，继续四处察看。
　　“这样的话你让我很好奇，”少年却是依旧盯着他的身影，“你的本体是个怎么样的人？”
　　“也许是个同雷警官一样‘聒噪’的人也说不定。”抬手取下架子上的材料，白航瞟了少年一眼。
　　“大概吧，机率应该超过50%。”少年微笑。
　　“Mr.白，”克雷恩的微笑却是有让人背脊发凉的“功效”，“这个冷笑话不错。”
　　其他人无法想象的，那些深夜的梦魇。
　　那些破碎的记忆，刻骨的内疚与祈愿，透过他身上的，和那个人一样的血脉，压榨着他的思想。
　　我，到底是谁？
　　那个看不见容颜的少年，又是谁？
　　一个一个地寻找，怀疑，排除，再寻找。
　　他所忠诚的，只有一个——
　　他自己，他的本尊。
　　“Mr.”
　　忽然间，奥维的声音打断了克雷恩的回忆，所有人来到近完美机械所站立的墙壁前，看着他，以机械的扫描判断仪启开墙上不起眼的一处凹槽，露出一个锁孔。
　　“冥界之门。”黑发的少年思忖，“可惜没有钥匙。”
　　“也许是个陷阱。”白航蹙眉。
　　“那也值得一试。”克雷恩接道，从口袋中掏出地狱之子，“幽冥之门，当为冥王之子打开。”
　　雕塑剑端的不规则齿痕楔进黑洞洞的锁孔，克雷恩不动声色，微微用力，手腕带着雕塑转动。
　　“咯”一声轻响，那扇沉寂了多年的沉铁之门，缓缓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