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暮雨后春风

64、第五十一章 人面桃花（3）

　　晚上，做完饭，童齐和齐老慢悠悠的吃着饭，童齐响起楼嘉林说蒋军的种种好处，不免惋惜。楼嘉林是个绝无仅有的美人儿，自己第一天上班的时候，为能坐在她的对面还着实兴奋了一把，庆幸在枯燥乏味的工作中还能有令人赏心悦目的风景。
　　一个连女人都能产生回头率的女人，一个几乎让所有女人都心生嫉妒的女人，一个没有娇蛮任性坏脾气的女人，本来童齐想她的婚姻和人生应该是高枕无忧的，没想到，却输给了年轻和干净的背景。
　　童齐嘴里嚼着饭，细细的嚼着。
　　她还想到了乔湛，她童齐有什么？连楼嘉林的一半都赶不上，乔湛却比蒋军好太多了，她看着对面的齐老，好像隐约明白了妈妈的意思，在爱情的火焰终将消逝时，她和乔湛剩下的还有什么？是怀疑？是埋怨？还是摆脱不了的疲惫？
　　想的正出神，齐老突然问：“过年到你老舅家准备带什么？”
　　童齐一时间没转换好思路，只“啊”了一声。
　　齐老又重复了一边：“到你老舅家准备带什么？”
　　童齐略一思考，问：“牛肉？”
　　齐老想了想：“行，就牛肉吧，你老舅爱吃。”
　　童齐问：“买多少？”
　　“炖着吃的买两斤。再买两斤羊肉，包烧麦。”
　　童齐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敲定了明天要带的钱数。
　　“咱们家还买什么吗？”
　　“买点虾，包三鲜馅的饺子。够吃两顿的就行。”
　　童齐答应着，又再心里加上几张红票，然后又问：“青菜呢？咱俩也得备着点青菜啊？”
　　“备着点，你什么时候下午班啊？”
　　童齐算了一下，“再碰上下午班就得腊月二十七了。”
　　“太晚了。”
　　童齐也没有太好的提议，齐老自言自语道：“要是我能看见就好了。”
　　童齐不想让齐老纠结于这个问题，所以转换话题：“要不还到超市买吧。”
　　齐老摇摇头，“二十七就二十七，过了小年青菜在哪都便宜不了。”
　　童齐收拾完桌子洗完碗，进屋看见齐老在看电视，就坐在她边上也跟着看，电视的节目是重播《星光大道》，童齐心里早有个好奇就问：“妈，你为什么总看综艺节目？”
　　齐老说：“你想看电视剧？”
　　童齐否认：“不是，我就是好奇，为什么每次看您看电视都是综艺节目。”
　　齐老说：“综艺节目简单，不费脑子。”
　　童齐不明白：“电视剧也不复杂。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一件事。”
　　“是啊，就那么几个人一件事。有什么意思？能演的，太戏剧性，不符合生活；想演的，又不敢演，听着着急。”
　　童齐笑笑，“媒体是国家的喉舌。”
　　齐老赞同：“是啊，谁说不是呢。一集连着一集，还得等着第二天再看，有限的时间都耗在了无限的等待上，不如听听唱歌，笑话，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不用等。多好。”
　　齐老说着话时将手放在了童齐的手上，她摩挲着童齐骨节分明带着湿气的手叹着气：“唉，你要是不跟着我们就好了。”
　　童齐心里一酸，“有时候我想，要是我和你爸没来这儿该多好，也许现在我们一家三口还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许你现在都是孩子的妈了。”
　　齐老说到最后有些哽咽，童齐的眼前又重出现了小时候和爸爸妈妈要过年的零食时讨价还价的情景，她问齐老：“妈，爸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句话虽然表意不明，但是齐老知道童齐问的是什么，“记不得了，童齐，这个世界不能只分成黑白两个颜色，应该分成黑白灰三个颜色。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蛋，每个人都是向着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前进，但这并不代表这么做的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咱们的老祖宗不是有句话吗：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你爸爸犯了错，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只是他也成了别人的替罪羊。他不应该是这个下场，他的结局无论如何不应该是这样的。”
　　童齐追问：“那为什么爸爸要做这种选择？”
　　齐老闭着眼沉默了一会，“落井下石。”
　　“谁？谁落井下石？”
　　齐老拍着童齐的手说：“别问了，过去的事还总拿出来想，也不能改变什么。你爸是个好人，他最后走了这一步也是为了我们。”
　　最后这一句深深的扎进童齐的心里，她无法想象父亲当年是在什么样的心里状态下做出那样的决定，她更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人把最后一根稻草放在了他的身上，但她知道那时父亲一定绝望了，在面对解释不清的现实时彻底崩溃了，童齐忽然想到一件事，就是最后一次与爸爸在一起时的情景，她问齐老：“妈，我记得最后一次跟爸爸在一块儿时，他没什么反常啊？你知道他有这个想法吗？”
　　齐老抿着唇似乎不想回答，童齐追着问：“妈，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那，你听爸爸说过工作上的事情吗？”
　　齐老的脸色有点泛白，过了一会儿像下了重要决定一样，说：“出问题，是在年初，但是不大，你爸爸的意思是他没什么可担心的。到了下半年随着事情进一步的变化，你爸有点担心，但是也没到就要崩盘的态势，你爸说，毕竟他不是那个站在塔尖上的人，从数额上他只是食物链上的最低端，你爸没想过要......，到了八月份，他还说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引颈就戮。”
　　童齐被震惊了，这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事，那时她正一头浸在乔湛编织的灿烂多彩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每每想到这些童齐就无法原谅自己，在内心的深处童齐认为没有接到爸爸最后的电话就是迫使爸爸从办公室窗前跳下去的最直接原因，她假设如果接到了那通电话也许事情会是另一种模样，也许爸爸不会就毅然的去赴死。也许妈妈的眼睛也不会瞎。
　　可是现实是没有假设的，时间的存在泯灭了一切“也许”的可能。
　　乔湛可能永远也不能理解，在他们的关系中最无法让童齐接受的就是：她还活在原来的世界里，而现实是早已物是人非的追悔莫及。
　　她问过自己：童齐，你究竟是谁？哪个是你，童齐？
　　徒生复徒死，谁识本来人？